那天，你哭著對我說：「我再也不要碰愛情了！」

你談了場失敗的戀愛，對方對你說了些重話，說你們不適合在一起，你失戀了！你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你只知道自己很難過、很委屈。你說你怕了，再也不要談戀愛了。

你失魂落魄好幾天，身旁的朋友紛紛安慰你：「是那個人不懂得珍惜，不是你不好」、「下一個會更好，你值得被珍惜！」你很感謝他們，但你只想躲起來。

我曾聽過人說，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談一場新的戀愛。

這絕對是鬼扯！如果你想害慘一個人，就這麼對他說吧！在傷口沒療癒前，就投入另一段新關係，只會再度搞砸。可惜的是，人們總是不懂得如何療傷，卻一再地在不同的關係中受挫，慢慢地，失去愛與被愛的勇氣。

「對！我已經失去勇氣了！」你說。

年輕時，人人渴望擁有愛情，在嘗過愛情的甘甜與苦澀後，才知道與一個人好好相處，不但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氣。

但勇氣用完了，怎麼辦？

那麼，就允許自己害怕，允許自己可以沒那麼勇敢吧！

誰能永遠不膽怯？

有誰能永遠不害怕呢？

我看過一本有趣的繪本，叫做《心裡的獅子》（小光點出版，2021）。叢林裡最勇猛的動物，當屬獅老大。獅老大永遠盤據在叢林中最高的岩石上，牠不時登高一吼，讓叢林中的所有動物都知道牠的存在。牠所到之處，威風凜凜，其他動物們只能閃邊站。

你以為獅老大天不怕，地不怕嗎？

牠卻被一直小的不得了的老鼠給嚇壞了。原來，有隻不起眼的小棕鼠，很羨慕獅老大的吼叫聲，而自己只能發出吱吱吱的聲音，牠想改造自己的聲音，但該怎麼做呢？

牠嘗試過各種方法，卻還只能發出小小的吱吱聲；牠想，唯一的辦法，只有去找獅老大討教了。於是，牠開始攀爬岩石。對！就是獅老大盤據的那塊高聳岩石，費了一番力氣，終於來到頂端。當牠站在獅老大鼻子前面，與獅老大正眼相對的那一剎那，整個空氣都凝結了。

突然間，獅老大跳了起來，發抖地縮到一旁，說：「不要傷害我！」

小棕鼠說：「沒事的，我只是來問你，怎麼發出響亮的吼叫聲。」

後來，他們成了好朋友。原來，小小的棕鼠，也有如獅子般的勇氣；而勇猛的獅子，卻也有膽小如鼠的一面。

勇敢面對那個失去勇氣的自己

我想，再怎麼勇敢的人，也有膽怯的時刻；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無法面對的挑戰。如果你曾經為某事用盡全力，但卻一再失敗收場，你將會不敢再去碰觸。就好像，很多學生都曾在某個科目上花費心思，但卻老是考不及格，幾次之後，開始害怕學習這個科目，最後放棄了。

勇氣是個消耗品，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逐漸消耗殆盡。就好像，談了幾次失敗的戀愛後，你也沒有勇氣再碰愛情了，你對愛情的勇氣被消耗光了。你問我，勇氣耗光了，還會再長出來嗎？

當然會，因為，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定的復原力。你永遠會找到更多勇氣去面對困境，只是目前暫時沒庫存而已。你能做的事情，就是接受自己勇氣用完了這個事實，允許自己可以沒麼勇敢，允許自己暫時可以膽小退縮。

你問我：「這不是很懦弱的行為嗎？」

人怎麼可以害怕失敗，怎麼可以不去面對挑戰呢？

其實，你正在勇敢面對，面對那個失去勇氣的自己。你知道，對很多人而言，要承認自己不夠勇敢，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嗎？

當一個人失去勇氣時，冒出來的情緒感受常是害怕或恐懼，這會令我們相當不舒服。於是我們會想對抗或趕走那些不舒服的情緒。

所以，當我們害怕時，我們會告訴自己：

「我不可以害怕！」

「我不應該害怕！」

「害怕是不對的！」

甚至，拒絕承認自己很害怕，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害怕。可是，當你發現，你討厭害怕，而害怕就是無法被趕走時，你內心的恐懼開始膨脹，本來只是一點點，接著越來越大，最後籠罩全身，逼著你不得不去正視那份感受。

可是，如果你願意去承認：「我很害怕」，並且允許害怕的存在，不試圖去趕走它或否認它，當這麼做時，你會發現，雖然還是害怕，但似乎擠出了一些些的勇氣了。

當一個人能夠直視內心的恐懼時，他便是勇敢的。

允許自己害怕，便能長出勇氣

對許多人而言，最害的事情，除了死亡，就是看牙醫或上台演講了。碰巧，我是一個不怕公眾演說的人。我喜歡上台，也樂於分享。演講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有一次，我被邀請到一個節目裡演講。演講的時間只有27分鐘，不能過短也不能超時，全程錄影，將來會在電視及網路上播放。我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演講，必須嚴肅以對。我做足了功課，上網找了這個節目的其他影片來看，發現每個講者都大有來頭，而且在演講中侃侃而談字字珠璣，頓時，我冷汗直流。

反覆練習了幾個禮拜，終於到了錄影的那一天。我提早前往會場，站上講台體驗一下，也與工作人員稍微排練了流程。我坐在一旁等待，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就快要上場了。我感受到手腳冰冷、心跳加速、胸口緊繃、頭腦混亂。

我發現，我正在緊張，我好害怕會講不好呀！

於是，我告訴自己：「不要害怕，這沒什麼？」、「你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我仍然害怕不已，我又告訴自己：「不可以害怕，再害怕下去，你會搞砸！」但我發現，越是這樣對自己信心喊話，害怕指數卻節節高升。

我在內心裡大喊：「停！」，讓紛亂的思緒暫停下來，然後，做了幾次深呼吸，同時告訴自己：「我感受到，我正在害怕；我允許自己可以害怕。我知道，害怕是在提醒我，正在面對一個不容易的挑戰。」

當我不再試著趕走害怕時，我發現，我好像解脫了，放鬆下來了，我平靜多了，我走上台去把演講給完成。我知道，我沒有表現得很好，但是，我盡力了。而我願意與害怕共處，這為我帶來了一些力量，也讓我感受到，我是很有勇氣的。

我的勇氣，在害怕中長出來了。

勇氣一直在你身上，不曾離去

現在我明白了，當失去勇氣時，不是忙著自責、懊惱，也不是想辦法再找到更多勇氣；而是，允許自己暫時沒有勇氣，去感受那份因失去勇氣而來的恐懼或擔心。當你越願意真誠地靠近那些不舒服的感受，你越能從那些無能為力中解脫。

所以，當你說，你沒有勇氣再愛了時，我知道，你有著許多擔心、害怕、無力或恐懼，這些感受需要先被看見，先被允許，你可以輕柔地與這些情緒對話，問問自己：「我在害怕些什麼？」「是什麼讓我無力呢？」「我有什麼擔心呢？」

不急，一步一步地梳理自己的情緒，釐清內在思緒，這麼做，就是在接住自己，把混亂的心給安頓好。於是，你才能夠重新感受到勇氣——它一直在你身上，不曾離去。

（本文收錄於《你怎麼沒愛上你自己》（謳馨出版，2021）一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