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恆諮商心理師

陳志恆,諮商心理師、作家,為長期與青少年孩子工作的心理助人者。曾任中學輔導教師、輔導主任,目前為臺灣NLP學會副理事長。小時候立志當上教育部長,長大後只想開個快樂電力公司。內心住著不安分的靈魂,寫作、演講、工作坊什麼都來。著有《孩子,請你慢點長大:陳志恆親子成長繪本》《用愛軟化尖刺,用心讀懂孩子:有寬容,也有堅持的彈性教養練習》《晨讀10分鐘:幸福的正向練習》、《陪伴孩子高效學習》《脫癮而出不迷網》《正向聚焦》《擁抱刺蝟孩子》《受傷的孩子和壞掉的大人》、《叛逆有理、獨立無罪》、《此人進廠維修中》等12本書,為2018~2024年博客來百大暢銷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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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助人工作者如何邁向專業枯竭?

去年,應邀至母系與學弟妹經驗分享,學弟妹問我是平時是如何因應工作壓力的?我不假思索地說:「養成早睡早起與規律運動的健康生活習慣!」。現在想想,這真是句鬼話! 對每個人而言,健康的生活習慣都是因應壓力之道。現在仔細想想,對於助人工作者從是助人工作時所面臨的特有挑戰,似乎不能這麼簡單地一言以蔽之。   專業枯竭在助人工作者的專業生涯中會多次出現  幾年前,當我還是個實習心理師的時候,曾閱讀到一則關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報導,便分享給實習機構裡的老師們。大夥兒看了之後頻頻高呼「賓果」,裡面的每一條陳述似乎都發生在除了我以外的每個人身上,越資深的越是如此。初出茅廬的我,簡直難以置信。 幾年過後,當所謂的慢性疲勞症候群也不時向我找上門來時,我才逐漸相信這不是假象。 慢性疲勞症候群不打緊,這是現代人的通病了。更可怕的是,這一行做越久,便越常出現「我累了」、「我受夠了」、「我不適合」、「我想轉行」的念頭(別懷疑!即使看似對助人工作熱情如火的我,也是如此)。而從許多前輩的經驗分享中也得知,類似這種「專業枯竭」的現象,是會再助人工作者的專業生涯中多次出現的。   專業枯竭無所不在 專業枯竭(burnout)指的是在專業工作中感覺到精力耗盡、透支、熱忱不再,並出現嚴重自我懷疑、效能感低落以及伴隨而來的身心倦怠反應等。特別容易發生在從事對他人提供身心照顧或服務的工作者身上。 這幾年,因為督導學弟妹的關係,時常有機會與他們聊起對於專業生涯的適應況狀。我很驚訝地發現,許多才入行不到一年的心理助人工作者,便已經有了專業枯竭的徵兆。 我以為這是在學校裡擔任輔導老師的特有現象,但與在其他機構(如社區或醫療機構)任職的朋友們聊起,才發現專業枯竭無所不在。 對於以照顧他人受苦心靈為主要任務的專業人員,竟然是這麼容易因為這份專業工作而身心失調,甚至萌生歸去來兮的念頭!而如果我們時常瀕臨專業枯竭的危險邊緣,又如何能夠對我們的案主提供有品質的服務呢? 究竟,是什麼導致專業的心理助人工作者一步一步地陷入專業枯竭的深淵呢?歸納而言,大概是「扭曲的社會期待」和「過高的自我期許」這兩項致命殺手的傑作吧!   扭曲的社會期待下,有苦說不出,眼淚往肚裡吞 先來談談第一個殺手—扭曲的社會期待。 我相信每個從事心理助人的夥伴都曾有過被誤以為工作內容很輕鬆的經驗吧!一開始總是拼命解釋,後來乾脆只用一抹微笑道盡千言萬語(一笑泯恩仇?)一直以來,社會大眾對於心理助人工作者的扭曲成見,就讓心理工作者有苦說不出,只好含淚跳恰恰。 到了工作場域,面對的更是眾多不同的角色期待。不只一位新進的學校輔導教師告訴我,他們花了大半精力去調適在工作場域中的角色衝突問題。而角色衝突則是來自於工作場域中不同人的不同期待。 以學校的生態系統為例,從校長、行政主管、一般教師、學生到學生家長,對輔導教師都有著不同的想像。輔導教師夾在不同的角色期待中無所適從,為了迎合不同的角色要求而疲於奔命。每當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想起白天的慘烈戰況,不禁懷疑起自己身為一位助人工作者的工作本質是什麼了?   快速轉換工作模式,永遠保持最佳狀態  再來,心理助人工作者又總被期待要表現出溫暖、接納與同理心,因此往往逆來順受,把他人的需求擺在自己前面。個案上門求助、導師有事諮詢、家長突然拜訪,二話不說立馬放下手邊永遠做不完的行政瑣事,在幾秒鐘內轉換心境(可比擬四川變臉秀了),開啟會談模式;但心裡還掛心著剛剛寫到一半的公文呢! 遇到難纏、抗拒與非自願的個案,我們得展現出無比的耐心,提醒自己保持正向樂觀,用同理心與關愛與孩子搏感情。學生不想跟我們晤談,沒關係,啟動「微諮商」模式,設法找任何可以創造連結的機會。但明明手上還有一大堆個案和做不完的行政瑣事,哪有時間跟你耗? 遇到難溝通的老師(像是亂轉介、奇怪要求的)和怪獸級家長,就算再想吼回去,也得保持和顏悅色,因為我們是心理助人工作者,不能情緒失控的!我們得站在對方的立場,去同理他們的為難與困境;我們得放低身段,透過創造高品質的關係來化解歧見,爭取合作的機會。 然而,我們的為難又有誰願意理解?難道又是把悲傷留給自己,含淚跳恰恰嗎?   朝令夕改、毫無助益的政策命令,快速折損心理助人者的能量 其實,真正的大魔頭,是上級長官的要求。這上級長官,可不是你們家的主管,而是政府的偉大政策。一道行政命令、一則法規、一紙公文,就可以弄得輔導老師你人仰馬翻(最近有哪間學校的輔導教師不為家庭教育這件事頭痛的?)。老大要你辦這個、辦那個,但從來不問你認為是否需要辦。輔導教師們都知道,有大半的上級交辦業務都對輔導工作毫無幫助,只有不斷耗損輔導教師的時間與能量。 更恐怖的是,換個主政者就換個政策,舊的東西沒停過,新的花招又出來。有幾位輔導教師或輔導主任沒有為此淚灑工作崗位過呢?(這次憋不住了,眼淚直接用噴的好了!)   心理創傷現場中的心靈魔法師 還記得前一陣子高雄氣爆事件,幾位英勇的消防人員不幸殉職的事情嗎?在災難現場,消防與救難人員總是衝第一,與時間賽跑;必須忘記恐懼,置個人生死於度外。然而,再堅毅的身軀裡都有著脆弱的靈魂;不管是面對弟兄犧牲的悲傷,或者無力救出災民的沈痛,都將在心裡刻畫出一道道傷痕,並且在不久之後出現種種創傷後的身心失調症狀。 而在危機事件的心理創傷現場,心理助人工作者也常是衝第一。因為他們被賦予撫慰受傷心靈的重責大任。一方面是心理助人工作者在養成教育中,被培養出一種主動積極的社會責任;另一方面是當大家都在驚恐與無力之中時,殷切期盼的就是心理助人工作者能展現專業,如魔法師般地引領大夥兒度過難關。 然而,危機事件總是來得又急又突然,心理助人工作者就如同救難人員一樣,需要時時刻刻處在警戒狀態中,不得絲毫放鬆。一有風聲鶴唳,頭頂的警報器立刻響起,幾分鐘內啟動危機處理模式(又是四川變臉秀?)。 社會大眾對於心理助人工作者常是嚴苛的,特別是對在學校或醫院裡工作的同業夥伴們。當你大部分的時間把個案照顧得很好、相安無事,沒人會說你很行;只要一個個案跳樓、割腕或去砍人,上了新聞,立馬被指責到臭頭,上級單位也會盯到你喘不過氣來(請參閱拙作「在那一驚恐的一晚後,心理助人工作者的內心煎熬」一文)。   想要無所不能,但卻常是無能為力 接著談談第二個殺手—心理助人工作者「過高的自我期許」。 不知為何,心理助人工作者往往帶著極高的自我要求,常以一種救世主的心態面對工作挑戰,企圖拯救每個受傷的靈魂。如果要列出心理助人工作者對於專業工作上的非理性信念的話,應該可以蒐集不下數十條。或許是這份使命感讓他們走向助人之路的吧! 然而,心理諮商或心理治療是個複雜性極高,且充滿不確定性的工作。它的特點之一就是不容易有成就感,特別是在面對非自願型的個案時。在極高的挫敗感下,支持心理助人工作者堅持下去的,往往是觀察到個案的一點點正向改變,或者來自個案的一句道謝。 我在「謝謝你!又幫我累積了一勝」一文中曾用棒球比賽來比擬心理諮商的成敗:「在投手丘上是殘酷的,戰績決定一個投手的身價;在諮商室中也是殘酷的,個案的改變與否,以及個案給你的真實回饋,大大決定了一個輔導老師是否有繼續撐下去的信心與熱忱!」   因為有著道德使命感,我們必須咬牙苦撐 心理助人工作者是一群「超我」肥大的人。高度的自我期許與道德使命感,會促使我們要求自己必須用盡全力面對每一個個案,會讓我們無法對個案的痛苦視而不見,即使我們手上總有照顧不完的心靈,我們也不能對任何一個生命擺爛。所以,心理助人工作者必須硬撐下來。 因為這份工作的成就感僅僅來自於與個案工作中難得一見的正向經驗,於是我們相當在意他人對我們的看法。我們希望自己無所不能,但卻又發現自己常常什麼都不能。於是我們盡力去迎合各方對我們的角色要求,我們企圖讓每個與我們接觸的人都看到我們的熱忱、努力與付出。或許這可以換來一絲絲的同情,也會讓我們感到安慰許多。   搏取一絲絲的同情,僅僅是最卑微的期待 還記得上學期末到導師室發資料時,一位導師看到我匆忙狼狽的模樣,溫柔地對我說:「我覺得學校裡的輔導老師應該多增加幾個,否則我看你們都快要burnout了!」(她是一位英文老師) 是的,有這句話就夠了,有人看見並理解我們的努力和困境就夠了!這僅僅是我們身為心理助人工作者最卑微的期待罷了。   瘋狂進修—期待透過專業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或許是養成教育的關係,也或許是這群人天生的特質,心理助人工作者有著極為敏感的社會直覺,相當在意他人眼中自己的形象。我們總想透過專業作為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儘管有時候也懷疑諮商或心理治療是否真的有用,但也得告訴自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於是,心理助人工作者十分熱愛進修。任何看似有助於提升個人專業知能的課程,即使犧牲假期、花費昂貴,也要搶著去上。各種最新的治療技術、用得上的媒材工具,往往趨之若鶩。也因為心理助人工作十分費神耗能,夥伴們也總要透過參加各種心靈成長課程、團體或個別督導,並追隨大師獲得加持,補足能量,充滿了電再出發。於是,金錢永遠在同業之間相互流動著。 或許,心理助人工作者永遠學不會的是—承認自己的限制。   心理助人工作者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向專業枯竭的  也許造成心理助人工作者快速邁向專業枯竭的原因相當複雜,但「扭曲的社會期待」(外在)與「過高的自我期許」(內在)兩項因素應是最能涵蓋這些問題的本質了。 值得注意的是,僅僅來自外在的扭曲期待,或僅僅來自個人內在的過高自我期許,尚不足以將心理助人工作夥伴們推向專業枯竭的境地。但當兩者同時出現,內外夾擊且交互作用下,助人工作者將迅速被踹入專業枯竭的深谷中。 根據研究,體內長期瀰漫著大量的壓力賀爾蒙,會逐漸對大腦功能造成損害。包括破壞大腦邊緣系統中的海馬迴(有沒有覺得常忘東忘西,記憶力衰退,開始搜尋合購銀杏的訊息呢?)以及前額葉皮質(有沒有覺得時常注意力不集中,暴躁、易怒,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呢?)一旦大腦功能無法正常發揮,便會減損工作效率,形成惡性循環。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將心理助人工作者帶往專業枯竭的極樂世界。 從事心理助人服務幾年下來,我始終覺得當一位助人工作者真的很不容易。我們總是把希望與能量帶給別人,但自己的心理卻很不衛生,直到專業枯竭步步逼近。 或許,我們要多給自己一些掌聲,看見自己的努力與美好;也期待社會各界給我們多一點讚美、鼓勵與支持。不論在哪裡服務的心理助人工作者,都很需要被看見、被理解與被肯定。這會讓我們更有能量去照顧每一個正在受苦中的靈魂。 (本文撰寫於2014年8月20日) 後記 1.我已經盡力不要把文章寫太長了,但對於這個主題,基於私心不吐不快,應該還可以寫個幾萬字。各位讀者如果覺得讀來落落長,越讀越沒耐心,鐵定也是專業枯竭的徵兆之一! 2.關於學校輔導教師的角色衝突與角色定位問題,請參閱拙作「國中專任輔導教師的實務挑戰與生存指南」(網路流傳中,找不到的請私訊)。 3.寫出來就是想被看到,歡迎轉貼分享,功德無量,不用再問我了。

統領讀書學習六面向,做一個「學習指揮家」

  鼓勵多元發展與學科學習間的矛盾衝突 最近和一些國中端的老師聊起12年國教,常聽到這樣的抱怨:「12年國教的免試入學會考比重過低,學生開始不重視讀書學習了!」「許多孩子早就不把心思放在讀書上了,更不管考試分數的高低。」 有些老師則陷入一種矛盾的疑惑中:「我也贊成用多元能力取才,但一些基本的學科知識仍不能偏廢,否則升上高中如何銜接更高深的課程呢?」許多教書經驗豐富的資深老師早想引吭高唱「不如歸去」。 老師們的心聲,背後藏著許多的不安與擔心。   老師不知為何而教,學生不知為何而學 升學制度的變革讓過去獨尊智育的學習氛圍大幅改變,「課業成績優異才是王道」的真理已被推翻。師長們一時之間找不到要孩子認真投入課業學習的理由。我們樂見五育並重,以及鼓勵孩子發展個人特色專長;但卻又矛盾地希望孩子們仍應為國文、英文、數學、社會、自然等基礎學科打下紮實的基礎,以因應未來更高深的學術挑戰。 如果學校生活大部分的時數仍是以智育為主的學習,但卻對升學選擇結果的影響不大,這樣造成的影響是——老師們無奈,因為不知為何而教;而孩子們也無奈,因為不知道為何而學。當讀書學習失去了合理的理由或重要性,學生自然缺乏學習動力;就像士兵不知為何而戰,自然無心戀戰。 我鑽研學習輔導與諮商幾年來,也曾經好幾度思考類似的問題。 在學校推行學習輔導與諮商是否是在暗示或推崇「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樣的價值觀?而這似乎又和我身為一為輔導教師,支持學生多元發展、適才適所的理念背道而馳。那麼,透過學習輔導與諮商幫助學生提升課業學習成就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該是換個腦袋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了!   換個腦袋思考:讀書學習究竟為了什麼而服務? 前些日子去參加香港NLP大師李中瑩老師的分享,在他現場示範治療個案的過程中,聽他不斷問個案:「你想追求的事物是在為你的人生而服務,還是你的人生在為你想追求的事物而服務?」李大師的意思是,人們常迷失在追求目標的過程中,但卻忘記自己才是人生的主人,任何目標都應該是為自己的人生而服務的。 那麼,讀書學習,究竟是在為了什麼而服務?當「為了考試拿高分」不再是投入讀書學習的服務對象了,讀書學習,究竟還能服務誰?換句話說,讀書學習的終極目的究竟為何?   知識普及的時代,「如何學」比「學什麼」更重要 身為現代人,讀書學習,不會只有在身份是「學生」的時候才會經歷到。因為,這是個知識大爆炸的時代,現代人一輩子都需要讀書學習。唯有每天不斷學習新知,才有可能跟得上社會脈動,不至於被淘汰。 說得更現實點,現代人常得為了人生大小事而投入讀書學習中。例如,進入職場後仍得不斷進修,保持自己的競爭優勢;想要經營好婚姻關係,許多人會去上點婚前教育的課程;養兒育女過去是由親族長輩傳授育兒技巧,現在的小家庭夫婦則需要充實親職教育的觀念,上點課或看點書可能有幫助;想學投資理財嗎?你可能得去書局找些像是「富爸爸、窮爸爸」之類的書籍來鑽研一番。更不用說如果你想考證照、學習第二專長,甚至做出一席美味、安全又衛生的料理,都需要花點心思到書本、網路或課堂上去鑽研。 正因為人類生活的大小事都需要知識來幫忙處理,而當今知識的取得又是如此容易與便捷,因此,「如何學習」反而比「學什麼」來得重要,當能具備學習的技巧,就可以在需要學習的時刻,助你一臂之力。 所以,在過去,投入讀書學習是為了追求更高的考試分數,擠進人們眼中的理想學校,透過接受更高的教育增加自己未來成功的可能性;而現在,我們要體認到,讀書學習應該直接為我們的人生而服務了!   為人生而服務的讀書學習 「為人生而服務的讀書學習」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其實就是類似「終身學習」的概念罷了!重視的是「學習如何學習」(learn how to learn)的能力。 以這樣的概念回到學校裡,我們可以重新思考:學習國、英、數、社、自這些基礎學科的知識可以為我們的人生而服務嗎?還是在學習這些基礎學科的過程中所鍛鍊出來的學習能力,對我們人生的貢獻比較大? 在12年國教之下,我們得為學生的讀書學習豎立起一個新的目的或價值。學科的課室教學要更為重視學生學習的歷程,更甚於學習的內容。零碎與片段的知識不是學習的重點,而是如何組織與應用並產出自己的學問。因此,師長要能引導孩子們去發現、檢視與反省自己是如何投入學習的,並且逐漸培養出對未來人生有益的學習能力。   六種讀書學習策略和諧運作,共譜美麗樂章 其實,讀書學習的過程就像交響樂團的演出。交響樂團由許多擅長不同樂器的音樂家組成,唯有各個音樂家在指揮家的引導之下和諧運作,才能夠共構出一首首動人、曼妙的曲子。讀書學習的過程也由多種能力或策略組合而來,各自發揮功能,但又能合作無間。這些能力或策略大抵可歸納為六個面向: 一、認知/訊息處理:包括注意、理解、組織、歸納、內外部連結、記憶(儲存與提取)、分析、判斷與應用等過程,這在過去被視為讀書與學習的最主要的途徑。 二、學習動機/情感:這牽涉到一系列影響學習者持續投入學習活動、提升與維持學習動力的因子。重要的主題包括:課業學習價值、自信、情緒與壓力管理、意志力與自我獎勵等。越能使用一些策略幫助自己投入學習並堅持下去,課業學習表現也會越好。 三、學習任務:在讀書學習的過程中,學習者必須對學習的內容有一定的了解與因應,包括:知道學習材料的內涵、特性與範圍;學習活動的進行方式;評估學習內容或作業的難易度;以及如何因應考試等。 四、學習環境:昔日有孟母三遷,了解環境對人的影響巨大。好的學習者懂得為自己的學習活動選擇適合的讀書環境,包括安靜的讀書空間、清理桌面避免分心,並了解到教師教學方式、同儕讀書氛圍對自己學習效果的影響。此外,學習者也要能去因應可能干擾自己專心或降低讀書動機的各種外在事件,包括社團參與、親密交往、人際關係與家庭狀況等。 五、時間規劃與配置:學習者要能妥善地安排讀書時間,包括估計研讀不同科目或單元所需花費的時間;在有限的時間之內,根據自己的讀書學習效率,在不同時段安排不同的學習活動;擬訂讀書計畫表,規劃讀書進度;善用零碎時間;以及能根據相對重要性安排學習任務的優先順序等。 六、求助資源:好的學習者要能評估自己的需要,主動向外尋求額外的協助,包括人際資源以及非人際資源。人際資源像是同儕、教師、家長或兄姊等,在面對學習困難時,能主動向他人請益、參加課後補習,或參考他人的讀書學習方式;非人際資源包括參考書籍、網際網路或一些輔助學習的工具等。求助資源是相當重要的能力,涉及到覺察自己的求助需求,並知道何時、如何及向誰求助。 這六個面向與讀書學習均息息相關,彼此之間也關係密切,無法單獨存在,更不能偏廢。好的學習者會讓這六個面向的學習策略合作無間、相輔相成,也會時時去檢視自己在哪個部分需要多花點心思去調整或改變策略。   培養孩子扮演自己讀書學習的指揮家角色 我們希望孩子能成為讀書學習過程中那個「指揮家」的角色,統領著各個與讀書學習有關的面向完美配合。而這種指揮能力,正是「把學習的主導權還給孩子」精神的具體實踐。 12年國教倉促上路,確實有很多措施過於粗糙,尚待修整。不只國中端,高中職端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然而,我也不否認12年國教的立意良善。既然這是一個變革,我們得跟得上變革的腳步。不只要配合改措施、改做法,還要能換個腦袋思考。 我們要重新思考讀書學習的意義與功能。過去,投入讀書學習是為了爭取優異的考試成績;而現在,我們要讓孩子知道,讀書學習是服務人生的利器。過去,提升課業成效的關鍵在於設法強化認知功能;而現在,則是要引導孩子全方位檢視影響讀書學習效果的六個面向,進而成為整合多種能力與策略的「學習指揮家」! (本文撰寫於2014年8月4日)

青少年個案諮商,一定非得「做點什麼」嗎?

如果沒有「做點什麼」,還算專業的諮商嗎? 每次到了教師甄試的季節,總會接到許多學弟妹的求救電話,今年也不例外。 特別的是,今年有幾位學弟妹不約而同地提到了類似的疑惑。大概是,如果考諮商演練時,在10分鐘的時間內,應該怎麼做?我的答案通常是,傾聽、摘要、同理與讚美,同時盡可能透過有系統地發問以蒐集資料,做為結束後口試時個案概念化的素材。 他們往往接著問:「我難道不需要做點什麼特別的,讓考官可以立刻看到一些效果嗎?」或者是「如果只是傾聽、同理,我好像沒有做到什麼事……。」 這幾年督導一些實習諮商師進行個別諮商,也總有幾位會疑惑地問我:「學長,我覺得我跟個案談了好多次,每次都只有傾聽、同理和摘要他所說的,似乎一直在閒聊,我想點些什麼,卻不得其門而入,這樣還算是在諮商嗎?」 他們口中所謂的「做點什麼」,指的大概就是一些有理論基礎的治療技術,例如:完形的空椅法、現實治療的WDEP、REBT中的非理性信念的修正……等,以幫助個案能有更明顯的改變。 在會談過中如果只是傾聽、同理與摘要,而沒有「做點什麼」,還算是專業的助人過程嗎?這問題好回答,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會談的過程沒有一定的樣貌,只要會談的內容是有所本,而非流於漫談或閒聊,都可以是輔導或諮商的過程。   面對青少年個案,真的很難立刻「做點什麼」 但更核心的問題應該是:為什麼在會談過程中,你沒有機會「做點什麼」? 我想,這跟我們所接觸的個案族群有關吧! 身為學校輔導教師,我們所面對的青少年個案中,自己主動前來求助者少,多的是透過篩選被找來關心晤談,或被學校老師轉介來談,當然還有少數是父母打電話來請輔導老師協助「矯正」一下孩子的偏差行為。換句話說,他們都不是自願求助的個案,當然很難對他們「做些什麼」。 許多學生看似合作,會定期過來與你會談,但話題始終圍繞在他們生活中的瑣事,進不了其內心深處,更別說有任何的改變。為什麼會如此?因為他們不覺得需要改變、不覺得改變對他們而言有什麼重要。 「改變是你們大人說的,我就姑且來談,看你們能把我改變成什麼樣子?」曾有一位女同學這樣告訴我。   個案改變的三個先決條件 輔導與諮商的方法是民主體制的展現,強調的是「自我決定、自我負責」。心理助人要有成效,是奠基在幾個先決條件上: 首先,助人者與個案之間要存在有良好的關係。亦即,個案要能充分信任助人者,感受到自己能被理解,並相信助人者有能力幫助自己。 其次,個案要有主動改變的意願。個案知道自己正面臨困擾,需要改變現況,而且也希望確實能有所改變,如此助人者才有施展助人技巧的空間。而人往往都是在痛苦到極點的時候,才會真正出現改變的意願。 最後,個案要有足夠程度的心理能量。改變需要蓄積一定的能量,許多人嘴巴說著想改變,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或者正處在習得無助感之下,改變仍然不會發生。 回顧我們在學校裡服務的個案,有幾個正符合上述三個改變的先決條件?我想是鳳毛麟角吧!然而,難道我們就可以把這些毫無改變條件,但卻評估有某些心理危機的個案通通請回嗎?那太好了,從此以後就再也不用接個案了!(請問納稅人繳稅付你薪水來學校到底是要做什麼?)   三年的等待,讓改變的條件聚足 敬元(化名)是在我還是個輔導界的菜鳥時所接觸到的一個學生。他有著極度戲劇性的人格特質,任憑誰與他接觸都會被刺傷;而他的家庭背景混亂,背後的故事曲折離奇。導師幾次轉介要我協助,但我每次與他接觸總是挫敗連連。後來索性每隔一段間找來關心一下,死馬當活馬醫,做多少算多少,當然還是無法進入他的內心世界。敬元偶而也會自己來找我,但多是在抱怨別人的不是,要我去處理別人,最後總會丟下一句話:「我看你們輔導老師也沒多厲害!」(當下真想捏爆他......) 高三下學期,敬元在統測結束後一天,主動前來找我:「我想我準備好要接受輔導了,我想要改變,請你幫助我」。我很訝異,他接著說:「其實我一直很痛苦,而我觀察你觀察了三年了,我相信你有能力幫助我。」(原來我一直被監控著......) 我的下巴差點掉下來!每次跟他接觸都是挫敗的,能做的也頂多是傾聽、同理與摘要。我反思著,我到底做了些什麼,讓他願意走上改變之路,而我也真正可以對他「做點什麼」了? 回顧這三年與他的互動,儘管每次會談與他的關係都是緊張的,但我仍堅持傾聽、摘要、同理,甚至多些鼓勵與讚美。或許就是這樣,點點滴滴地累積起良好助人關係的資本。良好的關係有賴生活中每個片刻高品質的互動,逐漸累積所建立起來的(所以,我不斷提倡「微諮商」的概念,與個案的談話可以沒有一定的形式、時間與地點,但每一次的接觸都是真誠且會心的過程,這也呼應了王智誼心理師時常掛在嘴邊的名言:「整間學校,都是我的諮商室」)。 敬元知道自己是痛苦的,他能覺察到自己正在受苦,只是總認為是別人的問題,自己不需要做任何調整;就算知道自己或許應該改變,也認為怎麼做都沒有用。而在高三畢業前夕,隨著學校課程與統測大考的結束,個案有更多的時間思索與處理自己的問題,開始有了較多的心理能量。於是,他來找我了,並要求畢業後繼續固定會談直到暑假。 在這個案例中,敬元需要花三年的時間去觀察與對助人者產生信任感,並逐漸蓄積起改變的心理能量,才開始踏上改變之路,而真正的冒險之旅也才要展開。因此,當我們在面對非自願求助的個案時,非得要立刻「做點什麼」才行嗎?   改變的時機未到,想多「做點什麼」常是緣木求魚 再者,我們所接觸的這些青少年朋友們,有著尚年輕的生命。有些個案生命中的創傷讓他們開始出現了危機警訊,逐漸影響到學業與人際關係等生活各層面。大人們擔心,若不積極處理,對未來可能產生更大的負面影響;但孩子們並未感覺到痛苦難耐的地步,認為還可以撐,因此即使我們想幫忙,也常會吃閉門羹。有很多年輕時即出現心理困擾的個案,要到成年後,在工作、婚姻與家庭生活中出現嚴重危機時,才會意識到不主動求助尋求改變是不行的。 還有另一類孩子,在生命正該璀璨閃耀、綻放光彩的同時,卻罹患了精神疾病。嚴重的精神症狀徹底摧毀了個人的心理能量,到了只能仰賴藥物而無法接受諮商晤談的地步。他們心裡就算想著要改變,也充滿無力感。 每次參加一些價格「貴鬆鬆」工作坊,看著台上的大師在短時間內成功地表演如何治療現場個案,聽著現場個案訴說著自己剛才經歷著神奇的改變體驗時,當下的我們只能對大師的功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而,仔細想想,除了大師的功力深厚外,個案能夠快速改變的原因還在於,那些在現場自願上台接受治療的觀眾,往往已經對大師有著相當足夠的信任度(來自於對專業權威的信任),同時有著強烈與堅決的改變意願(很多人參加工作坊是想治療自己長年的困擾),並且心理能量是充足的(心理能量不足可能會躲在家裡,遑論來參加工作坊)。   最基本的會談技巧,正是讓改變的條件加速聚足的力量 而回到諮商輔導的實務現場,與青少年工作時,我們卻無法期待他們來到我們面前時便具備了改變的條件。這些條件往往需要時間的醞釀,而這一等往往可能是好幾年,直到學生畢業後說不定還未聚足。然而,我們持續地在會談中的傾聽、摘要、同理或正向回應,卻可能加速這醞釀的過程。 說了這麼多,我的結論是,身為實務工作者的你,如果是真心誠意且有系統地在進行傾聽、摘要、同理與正向回應,一次又一次,即使沒有展現什麼厲害的招式,這些最基本的會談技巧,本身就是在「做點什麼」了! (本文撰寫於2014年7月19日)

就讀明星高中教會我的事

選擇明星高中還是社區高中? 最近十二年國教免試入學吵得沸沸揚揚,制度亂七八糟讓人摸不著頭緒。這幾天放榜後,幾家歡樂幾家愁,不甘心的家長與孩子火力全開,瞄準接下來的特色招生。 這意圖摧毀明星高中的十二年國教政策,繞了一圈,眾多家長與考生們,仍然想盡辦法擠進明星高中。這是哪招?你越不鼓勵我去,我越偏要去!這跟我教的青少年孩子的行為模式頗像……。最近拜讀「那些台灣第一的建國中學永遠不會告訴你的事!」一文後,在某些觀點上,心有戚戚焉。 如果你家裡有個國三畢業生,國中三年名列前茅,頂著市長獎光環畢業,你會希望他讀明星高中,還是你家附近的社區高中(如果你家旁邊剛好是當地的明星高中不算),或者有其他選擇?   在那個進京求學的日子裡…… 在那個還是高中聯考、純粹用分數定輸贏的年代,我幸運地考上了故鄉的第一志願明星高中(高中聯考成績還是國中母校全校最高分)。 我一開始打定主意要留在母校直升高中部,因為老同學都在這兒嘛!而且離家近,多方便!但爹娘每天與我懇談,勸我到市區去闖一闖,親朋好友也三不五時加進來,說我考這麼好沒去念明星高中太可惜。最後,我被說動了,開始了每日天還沒亮,便睡眼惺忪搭公車「進京求學」的日子了! 三年下來,在這競爭力超級強的學習環境裡,我的大學考試成績如何?就世俗的眼光,應該很普通吧!當時跟我一起「進京求學」的四個國中母校同學,印象中,有三個考上醫學系,一個在科學園區當資訊工程師,而我現在在當中學老師(都是「師」字輩,應該差不多啦……)。 高中三年,我有變得更用功、更聰明、學業競爭力更強嗎? 別傻了!怎麼可能?我那優異的國中成績是用生命血淚換來的,所以我本就很用功了。至於更聰明,到明星高中唸書,只會讓我瞬間覺得自己變成個白癡而已。高一坐我隔壁的那位同學,前一天晚上徹夜打電動,今天早上才翻開課本唸書(課本都是白的,連畫個線都沒有),考試成績硬生生就是比我好。所以,在明星高中讀書,是場自尊心的保衛戰。   「大開眼界」是明星高中給我最寶貴的禮物  那麼,明星高中究竟教會我什麼事? 第一、這世界上比你行的人太多了。 第二、這世界上的怪咖多到不可思議。 第三、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選擇去做這些怪事? 第四、我可能也是別人眼中的怪咖…… 總之,明星高中三年下來,教會我的就是「大開眼界」,這是我在高中入學前始料未及的。 我們班有個跳級生,據說國三的課業內容只讀兩個月。印象中他都是全班第一名,我們稱他為「班神」。我數學不會的都去問他,他總是有辦法解出來。靠杯~在我國中時,同學們遇到數學不會也都來問我,也稱我是讀書怪物啊! 到球場上,我想這群書呆子大概頭腦發達、四肢簡單。沒想到第一次上體育課我就被海電了。籃球是如此,排球、壘球、羽球、跑步、游泳什麼的都有人比你強上好幾倍。就連打電動,這群天才也是佼佼者。 那我拿什麼贏人家?所以,我說就讀明星高中是場人生自尊心的保衛戰。當你從萬眾矚目到發現自己一無所長時,那是何等哀淒呀!   在怪咖聚集的地方,自己也正常不到哪裡 當然,跟我一樣哀淒的人也不少。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總是會找到自己舞台,只是有時怪了點。 高二我到了社會組,這是個全校怪咖匯聚的班級,就像當初一百零八條好漢匯聚梁山泊一樣。班上有位同學沈迷於抽獎,每天都在報紙雜誌上蒐集各種可以抽獎的訊息,三年下來明信片寄了幾萬張,只零星中了幾次獎,但他仍再接再厲、樂此不疲。有個同學專門蒐集A片,班上若同學月考成績進步頗多,他便會很康慷地分享A片「獎勵」一下。還有個傢伙功課在班上經常墊底,但就喜歡每天拿著Hi8一直拍,他現在已經是知名的影片製作人,還幫蕭煌奇等大咖明星製作MV。 當然,還有太多怪咖同學的事蹟族繁不及備載。相較於他們,我應該是個正常多的人了吧! 我的學業成績中上、對人有禮、人緣好、認真合群、放學就坐公車回家、參加合唱團、仁愛社,獲選班上模範生……正常得不得了耶! 後來,我猛然發現,我會不會也是他們眼中的怪咖?當你處在一個怪咖聚集的環境中,自認為正常或許才是一種怪咖! 大池小魚VS.小池大魚 回到課業學習這件事情上。剛剛問各位的問題,許多家長考量的點應該是讓孩子去念明星高中,可以提升競爭力。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怪咖者變怪咖?)。孟母三遷不是遷假者,搬家很累的!三年後大學考試的成果應該會比留在社區高中唸書搶眼吧!(當然還有一部份家長是虛榮心作祟,孩子念明星高中比較有面子,這部分我們暫時不討論。) 如果是這樣想的話,你該聽聽所謂「大池小魚」或「小池大魚」的說法。你要當大池中的小魚,還是小池中的大魚呢?   就讀明星高中,是個人自尊心的保衛戰 我第三次說了,在明星高中唸書是自尊心的保衛戰。一個國中成績優異的孩子進入明星高中就讀,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怎麼用功就是有人考得比我好。以前的目標是要搶校排前十名,現在的目標卻是避免不及格。 在明星高中多的是自信心一落千丈的人,如果無法覺悟這就是在明星高中的常態,低落不振的自信心很容易讓人就此厭惡學習,或者放棄學習。更不用說高度的壓力與焦慮情緒會大大影響人的學習專注力與意志力。 用比較專業的話來講,就是「自我效能」不足讓人開始不相信自己可以達到自己預設的課業成就。於是,他會開始思考,原來我不是讀書的料,原來我沒有想像中的聰明,既然如此,我也像同學一樣放學後去打電動、看漫畫、打撞球,或者去打工、去把妹好了(明星高中的孩子這些「休閒生活」都很精彩)。當開始花更少的心思在學習上,學業表現便會更加低落,形成惡性循環。 反之,原本功課優異的學生到了社區高中,他是小池中的大魚,學業成就自然一直名列前茅,說到讀書學習永遠自信滿滿。社區高中裡難得出現個狠角色,學校可能傾注各項資源、人力與機會來全力栽培這條「大魚」。於是,比起在大池中的小魚,小池中的大魚有更多在學術上發展的空間與機會。   要有「還有什麼大風大浪我沒見過」的豪情壯志 聽起來我好像在鼓勵家長們別一窩蜂地把孩子送進明星高中裡當小魚。不過,還有一句話是「任何打不倒我的,都會使我更堅強」。 如果,在明星高中裡的小魚們,有了「即使是小魚仍然是個狠角色」的心態,有了「我只是在這裡無法當大魚,出了校門我還是很強的」的覺悟,而不是迷失在大池中永無止境的排名迷霧中,這將會使明星高中的學生培養出更堅韌的心智。步出高中校門時,將會有一種「還有什麼大風大浪我沒見過」的豪情壯志。就好像,我還有什麼怪咖沒見過呢?而且,我自己可能就是個怪咖! 我媽常問我,當初要我去念明星高中,現在會不會後悔? 我幹嘛後悔。第一志願學校教會了我那麼多事,讓我大開眼界,這是人生難得寶貴的一遭。同樣地,若當初留在社區高中唸書,我會不會遺憾?當然也不會!因為那裡也同樣會教會我一些有別於明星高中的事,而且可以當條大魚,何樂而不為? 這就是人生,沒有最好的選擇,但每個選擇都有你學習成長與值得回味的地方。                                                                                       (本文撰寫於2014年6月21日)

幫助孩子培養後設動機,為自己的讀書學習負起責任

孩子不唸書,好說歹說都沒用,該怎麼辦? 每次在個別諮商、小團體或工作坊中問起學生的學習困擾,或是他們最想改善的學習困境為何時,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告訴我,對課業學習缺乏動力是最令他們頭痛之處;再來才是想改善記憶力、更專注、或提升時間管理技巧等。 而當接觸越多有課業學習困擾的學生後,越是深感學習動機低落確實是造成課業學習困擾或學習成就低落的最關鍵因素。 時常有家長問我:「我的孩子不喜歡讀書,回家都不寫作業,我好說歹說,嘗試過各種方法,都沒有用,我該怎麼辦?」我好奇地問他們嘗試過哪些方法,不外乎以下幾招。 先是「誘之以利」。告訴孩子若成績有進步,便帶他們出去玩、吃大餐,或買他們喜歡的東西。當然,如果孩子沒有好表現,則剝奪其玩樂或在乎的事物。 接著是「說之以理」。不斷告訴孩子讀書學習的重要性,苦口婆心地勸誡孩子多用點心思在讀書學習上。說到最後常常演變成家長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孩子則無動於衷。 最後是「緊迫盯人」。給你糖吃不領情,跟你講道理也聽不進去;做家長的索性每天晚上盯著孩子溫習功課,一一檢查孩子的作業是否完成,日復一日,勉強讓孩子的成績不至於太差,但也累壞了可憐的父母。   慾望之火易點燃,持續燃燒卻困難 而在學校教學現場裡,一直以來,我們努力去找到各種造成學生課業學習動機低落的因素,試圖透過干預這些因素來提升學生對課業學習的興致。最常見的就是改變原本枯燥乏味的課程內容、教學安排或教學技巧。 我們把課程內容變得更有趣,更貼近學生的真實生活現況;教材呈現更親和,還有著豐富的感官刺激效果;教師透過多元、創意及有趣的教學方法與運課技巧,設法引起學生在課堂中的學習興趣,讓學生願意花更多心思投入課業學習活動中。 許多不斷花費巧思與心力在教學活動上求新求變的老師們發現,這樣做確實增進了學生參與課堂學習活動的意願。但儘管如此,仍然有部分學生,回到家裡無法持續或延續學習,像是,不願意完成家庭作業,不願意花時間溫習功課,或者放棄準備考試等。   真正的學習是段持續的歷程,不會被動地發生在學生身上 我們必須知道,學習永遠不會被動地發生在學生身上,唯有一個人願意主動、有意識地投注心思於學習活動中,學習才有可能發生。 教師也許能夠提升學生在課堂活動中的參與度,但出了課堂,學習活動仍有大部分需仰賴學生主動地去吸收、理解、歸納、複誦、記憶,甚至批判與應用。學生需完整走完這一趟學習歷程,教材內容才會真正內化進入其知識體系中。然而這過程絕對不輕鬆,也不像玩遊戲般有趣,特別是如果還要應付有排名競爭壓力的考試時。 許多人或許會認為,如果學校教育去除考試排名或各種作業要求,如果學習內容是為了解決學生的真實問題而設計,這或許會讓學習變得更輕鬆有趣,孩子將會更願意花心思於學習活動中。這樣的論點是千真萬確的!但我也要強調,外在課程結構安排的改變只能點燃孩子們投入學習活動的熱情,至於如何讓這把熱情之火持續燃燒,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學習是一段歷程,好玩或有趣能提升學生想參與學習的意願。但要持續這段歷程直到一個段落,需要的是學習者不斷地堅持,亦即展現強大的學習意志力。當學習的興致被點燃時,意志力則是讓學習活動能夠持續進行的力量來源。 現在花點時間想像一下,如果你的上司交代給你的工作中,需要用到一項你從來沒有聽過的高等統計學方法(例如,結構方程模式),你不得不去重新學習起,你認為你會充滿動力嗎? 因此,即使好不容易從學校教育的折磨中脫身的成人,其學習可以不用為了考試,而是為了解決日常生活中或工作上的問題,必須去查找相關資料、鑽研特定領域的專業知識,也需要花費時間精力,當遇到困難時,也會面臨是否放棄的處境,仍需要相當的堅持與毅力才能使學習活動持續下去。   學習動機可以藉由學習者主動地監控與調整而改變 對於「學習動機」這件事,我們應該試著回到學習者個人身上來思索。因為學生才是學習的主體,他必須為其學習活動負起責任。而唯有學生自己有意願花費時間與力氣投入學習中,這樣的學習才會是有意義與有效果的。 還記得國小六年級時,有天老師發下畢業旅行的行程表及家長同意書,要我們回家給家長簽名。當天晚上,我的心思完全沈浸在就要出遊的興奮情緒當中,絲毫無法專注於準備即將來臨的月考。我坐在書桌前,盯著眼前的教科書與作業,我的心思卻是神遊到他處的。當我回過神時,猛然發現該看的書沒看,該寫的作業也沒完成,就寢時間卻毫不留情地來臨了。 當我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便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為了避免第二天晚上延續前一天的興奮情緒而無心念書,我採取了一個策略。便是要求自己提早一個小時完成功課與溫習進度,留下睡前的一個小時好好地做白日夢,讓心思神遊去。 在學校現場裡,我們總會觀察到一些不靠外在誘因即能自己主動地監控與調整學習動力的學生。當他遇到功課上的瓶頸時,會知道主動採取各種策略以因應現況,包括設法解決問題以及處理面對課業瓶頸時的低落或挫敗情緒等。當他發現自己有一陣子很不想讀書時,會去反思是什麼因素造成自己目前學習慾望低落的現象,並試著採取各種方法幫助自己增加投入心思於讀書學習中的可能性。例如,試著讓自己短暫地休息後再出發;降低對自己的課業成就要求;對自己說些打氣的話語;回憶過去課業學習的成功經驗;或是承諾自己在完成研讀功課的任務後給予自己一些獎勵等。   後設動機是學生面對學習任務時應具備的重要能力 這樣的學生,正是具有「後設動機」能力的學習者。後設動機指的是學習者有意願且主動地去覺察自己在讀書學習過程中學習動機的消漲狀態,並採取各種策略加以調整與因應。其中牽涉到兩層重要的內涵,一是監測,二是調整。 監測是全程觀察與了解自己學習動力的變化起伏,當動力不足,甚至預期到可能動力不足的情況時,立刻發出預警,提醒自己啟動因應機制。調整則是透過覺知影響個人學習動力不足的因素,主動採用各種策略加以因應,以提升或恢復學習動機。 常見的動機調整策略包括重新釐清課業學習的價值與重要性、提升對某些學科的學習興趣、自我獎勵(對於自己的努力程度與表現給予自我激勵或酬賞)、情緒管理(設法控制與調整自己面對讀書或考試時的焦慮、緊張、恐懼或厭惡情緒)、目標導向調整(將表現導向調整為精熟導向)、歸因型態調整(重新思考課業挫敗的原因,避免出現外在、通盤性與不可控制性的歸因型態)等。 我認為後設動機是學生面對讀書學習任務時相當重要的能力。有後設動機能力的學生,會很快地發現自己讀書學習的動力變化,並做出相對應的調整或控制,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全然地為讀書學習負起責任;然而,沒有後設動機能力的學生,在學習動力低落時,總是不知不覺,因此表現出毫不在意、無動於衷或無所謂的樣子。 所以每當孩子愁眉苦臉地向我訴苦,告訴我他們是如何沒有學習動力時,我反而是感到開心的。這顯示他們覺察到自己動機不足的現象,正在努力想辦法因應中。這比起對自己毫無學習動機的狀態不知不覺或視而不見好得太多了。   及早開始引導孩子反思自己的學習動力變化狀態 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孩子不可能一開始就對所有學科的學習活動充滿興趣,師長有責任透過各種學習安排點燃其學習慾望之火,但如何讓這火焰持續燃燒,則要回歸到孩子自己身上,願意主動採行策略—或許消極地保護火苗不要熄滅,積極地則是使學習熱情越燒越旺。 家長或老師應該從小培養學生後設動機的能力與習慣,而且越早做起越好。時常引導孩子去監控自己學習動力狀態的變化情形,反思造成學習動力不足的可能因素,並時常與孩子討論:「你覺得你可以透過什麼方法提升自己的讀書動力?」這種探問方式,其實是在暗示孩子,讀書學習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要負起完全的責任。就算興趣缺缺、欲振乏力,也要做些什麼(或不做些什麼)加以改善。 一個擁有後設動機能力的學生不一定就能完全解決學習動機低落的問題,有時候,由師長們透過外在體制結構的調整來引發孩子的學習意願也是重要的。但如果師長們總想著要為孩子做些什麼來幫助他們提升讀書學習動機,便可能落入「誘之以利」、「說之以理」與「緊迫盯人」的困境中而不自覺,累倒了師長但孩子卻仍無動於衷,這並非師長與孩子們樂見之事。  

在那驚恐的一晚後,心理助人工作者的內心煎熬

心理助人工作者展現高效率的安心行動 北捷事件震驚全台,事發後立即成為媒體及眾人關注的焦點。 當時忙碌的我,是在第二天中午才得知這件令人驚恐的消息。我開始瀏覽網路媒體的報導,漸漸了解事件的全貌;同時也在臉書社群中,關注大家討論的議題動態。 事發之後,正當媒體沸沸揚揚、全天候24小時不斷播送著駭人的畫面,並開始揣測兇嫌問題成因的同時,第一線的心理助人工作者已經展開高效率的「安心行動」,成了穩定社會大眾精神與情緒狀態的重要力量來源。 事發當晚,即有北部某高中的輔導教師擬了一份「安心文宣」,第一時間透過網路告知學校的教師、學生與家長應該如何面對此事,要大家關心自己因為此事而產生的各種身心反應。這份安心文宣在網路上瘋狂分享與轉載,成了各級學校輔導教師在因應此事後續負面效應的範本。 接著,也有許多心理助人工作者陸續撰文要求媒體自律,呼籲民眾停止一再觀看相關新聞報導或畫面,避免產生替代性創傷。同時,為了避免媒體偏頗報導或過度渲染,許多心理助人工作者也採用較為客觀、中立與全盤的觀點去探討此事,試圖去標籤化,導正視聽。這些作為,著實在此事發生的24小時內,成為國人安定身心的一股力量來源。然而,在安了人民的心的同時,第一線心理助人工作者的內心卻是深感憂心與不安的。   紅色警戒:心理助人工作者人人自危,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廣義而言,心理助人工作者包括學校體系中的學校輔導教師、專兼任輔導人員;社區或社政體系中的心理師、社會工作人員,以及精神醫療機構的精神科醫師、心理師及相關護理人員等。 事發之後,立即有媒體、名嘴或政治人物將矛頭指向學校的輔導機制出現漏洞,並開始高規格檢討國內整體精神衛生體系的運作。教育部長也宣示要立即檢視各級學校的輔導工作現狀。其實不需要名嘴大官們的提醒或施壓,第一線的心理助人工作者早就人人繃緊神經,進入高度警戒狀態。 當我得知這件事情的當下,除了感到震驚外,第一個念頭是,我的服務對象中是否有尚未被辨識出來的高危險群,我是否有疏忽了哪一個個案,沒有好好去進行追蹤輔導,或者,有那個環節沒有顧慮到……。 最近剛好因為處理個案問題而需要與學校內的導師、教官及校外的社工及精神衛生單位的個案管理員聯繫。在聯繫的過程中,我可以深刻地感覺到不同單位的助人工作者都試圖以最高規格的標準與作法來面對個案的問題,不斷在思考還有什麼該做但沒有做的事情。顯然是受到北捷事件的影響,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在檢討心理衛生與輔導機制的同時……  用一件悲痛的事件換來對整個心理衛生與輔導體系的檢討,代價或許太大,但正面來想,也許是個讓系統與機制有所改變的機會。然而,我相信有許多第一線的心理助人工作者在聽聞這件事的同時,心中是深感挫敗的。 不論在哪個領域或單位任職的心理助人工作者,平時無不背負著龐大的個案量;同時,還得身兼心理衛生推廣教育的任務及處理繁瑣行政雜務。 在學校裡,輔導教師的工作內容相當繁雜。除了基本的個案輔導外,還要實施許多心理衛生推廣服務。每一項活動的辦理,都牽涉到相當複雜與繁瑣的行政程序,包括場地協調、人力配置、經費申請與核銷、計畫撰寫與申請、資源聯繫,更不用說還有一大堆上級交辦的表單要填寫。每一項行政事務都不難,但瑣瑣碎碎累積起來,卻也得耗去大量的時間與精神。矛盾的是,工作中大部分的時間與精力都花在處理這些繁雜的瑣事上,若同時有著時間的壓力,常常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個案的身心狀況。   追蹤輔導是最容易被忽略,但也最無力去執行的一環  在學校輔導工作中,追蹤輔導是一件例行且相當重要的工作。當輔導教師評估個案的問題暫趨穩定,已不需積極介入時,便會將個案轉列為待追蹤輔導的名單。輔導教師每隔一段時間便透過面談、電話關懷或其他方式了解個案生活適應狀況;而當個案有需要時,便再積極為個案安排相關輔導措施。如此直至個案畢業。甚至在個案轉換教育階段後,還需做好轉銜輔導工作。 然而,追蹤輔導也是最容易被疏忽的一環。因為個案狀況趨於穩定,於是輔導教師開始將心力轉移至其他當下嚴重問題的個案身上;或者在各種心理衛生推廣活動繁忙時,則常將追蹤輔導的工作暫放在一旁。但往往事情是一波接著一波,嚴重問題的個案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來,輔導教師便幾乎沒有時間與心力進行追蹤輔導的工作了。當舊的個案被淹沒在新的個案與各種大大小小活動之中時,若這些待追蹤輔導的個案一出事,往往教人措手不及。    忙碌不堪的代價:個案沒出事不代表穩定  還記得之前曾有一段時間不斷在忙著辦理學生升學輔導的活動,較少有時間與精神去關注狀況相對穩定的個案。有一天早上,一位的個案的家長帶著個案前來辦理休學,進一步了解之後才驚覺,個案的狀況並非趨於穩定,而是越來越嚴重;個案不敢主動來求助,而我又忙得不可開交。當下的我只能用自責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我一直以為他的狀況穩定,但事實卻不是如此;我有把他放在心上,想著有空時要去關心一下,但我卻因始終忙碌不堪而沒有與他接觸。 身為一位心理助人工作者,以處理個案問題為優先永遠是這份工作的「規矩」,也才符合專業倫理的要求。然而,很多時候,我們卻無法遵照這規矩而行。許許多多的心理工作者,內心都有著該優先處理個案還是處理上級交辦業務的衝突。   請給心理助人工作者掌聲吧!  北捷事件的發生,讓我深感挫折。這是一種替代性的創傷,因為我知道兇手所屬學校的相關輔導人員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煎熬與痛苦,而我能感同身受。或許很多助人工作者與我一樣,一方面為此事的發生感到悲痛萬分,另一方面則僥倖地為自己的個案還沒有出大事而感到慶幸;同時,趕緊回頭去追蹤那些看似穩定且「好久不見」的個案。 親愛的朋友,若您同是心理助人工作者,請肯定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您雖身為專業人員,但也只是個人,百密必有一疏。而我們仍要在無奈、矛盾與扭曲的工作氛圍中前進。 若您不是心理助人工作者,請少些苛責,不吝給予他們一點掌聲吧!因為,每次在社會重大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是他們立即動起來給予社會穩定的支持力量。而他們的努力需要被看見,這僅僅是心理助人工作者卑微的期待罷了!                                                                                         (本文撰寫於2014年5月23日)

催眠很神奇嗎?談同理心與催眠的異曲同工之妙

每當別人知道我曾學過催眠,都會露出驚訝的表情。常問一些「催眠知多少100問」這類書中的前十大熱門問題,像是「催眠是睡著了嗎?」、「催眠如果醒不來怎麼辦?」「催眠時是不是完全受到控制了?」。顯然「催眠」兩個字在一般大眾心中仍然有著神秘的色彩。 事實上,催眠原理早就被應用在各行各業中,除了電視上常見的舞台式催眠秀之外,在心理治療、商業或行銷領域運用得特別多。用在心理助人情境中,催眠是一種治療技術,幫助個案透過催眠引發改變。用在一般日常情境中,催眠就是一種人際影響術或溝通中的說服技巧,稱為「催眠式溝通」。 當我從碩士班畢業,離開了正規的學院式訓練後,陸續接觸各種潛意識工作的課程,其中以神經語言程式學(Neuro Linguistic Progromming;NLP)的涉獵最深。NLP的許多技巧來自於催眠,特別是Milton H. Erickson的催眠語法。在大量鑽研相關技巧與知識後,我發現催眠正是同理心技巧的高明展現。   催眠式溝通的基本語法 如果我們把「催眠」和「同理心」兩個詞彙擺在一起,大家或許會感覺到格格不入,但箇中意涵卻是相通的。深闇催眠技巧的人都知道,基本的催眠語法就是Y-Y-S,亦即”Yes, Yes, Suggestion”。 什麼是” Yes, Yes, Suggestion”呢?就是先問一連串會讓對方答「是」的問題(Yes的部分),最後再嵌入一個要影響或說服他人的建議(Suggestion),使對方的潛意識自動地在內在回答「是」,而達到讓對方接受催眠暗示的效果。例如: 「任何有擔當的父親都希望多存一點錢,讓家人能過更好的生活,我想您也不例外吧!但現在的生活開銷高的嚇人,多存點錢談何容易呢?或許您已經有一些理財規劃了,也可能沒有,但先生也許可以參考一下我們的優惠存款專案……」 「這次的合作案談了這麼多次,大家都精疲力盡了。我想您一定希望貴公司的業績近期內能快速好轉,而您也可以透過這個機會證明自己的能力。不如讓我們這次就達成共識,敲定這個合作案吧!」   催眠無所不在 類似上述話語相當常見,仔細分析都會發現其實是YYS模式的應用。 凡涉及需要與人溝通、談判、說服的專業人員,特別是商品銷售人員,都有受過類似的訓練。目的在成功影響他人接受自己的建議,進而達到溝通、說服或銷售的目的。催眠無所不在,除了口語溝通外,甚至在書本文字、簡報、電影及宗教儀式中都有著催眠的影子。 有人曾分析美國總統歐巴馬的競選及就職演說內容,幾乎都是催眠語法的運用,再佐以適時展現生動的肢體、富有情感的表情,語調時而柔和、時而鏗鏘有力,煽動力十足。   世界上最厲害的說服高手 有個精熟商業行銷技巧的朋友告訴我,世界上最厲害的說服高手其實是心理助人工作者,包括心理諮商師、心理治療師或輔導教師等。因為這群人有能力讓思想或行為長期僵化固著的當事人有所改變。 大多數的心理工作者在正規訓練的過程中很少有機會學習催眠,但卻有能力讓長期心理困擾的案主逐漸改變。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我認為最重要的關鍵,且與催眠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技巧,正是所有心理助人專業工作者的入門課—「同理心」。 簡單來講,同理心是對對方的感覺與想法能感同身受、充分理解,並將此理解傳達給對方知道。同理心可以是一種態度,亦即能站在對方的觀點理解對方的內在世界;也可以是具體的技巧,如用話語說出對方的情緒感受或內在想法,讓對方知道我們能理解他。   同理心需同時具備「感同身受」與「表達出來」兩個要素 完整的同理心展現,需要同時具備「感同身受」與「表達出來」兩個要素。只有感同身受是不夠的,對方並不知道我們理解他,同理心只做了一半。而要如何感同身受,則有賴我們對對方口語內容或情感及表情肢體等非語言訊息的敏銳觀察與理解。同理得不夠精準,縱使有表達出來也不一定能讓個案接受。專業助人工作者在有一定的實務經驗後,通常都會具備一定程度的同理心能力。 同理心的目的在與案主的內在產生共鳴。因此,每一次同理心的展現,其實也是在讓對方的內在說”Yes”。同理心做得越多、越到位,雙方的關係將拉得更近,案主將更信任助人者;相對的,助人者對案主的影響力也將更大。而高品質的關係是一切助人工作奏效的基礎。 同樣地,在催眠式溝通的過程中,前面的Yes做得越多、越紮實,越有助於後面的Suggestion發揮效果。所以,催眠真的很神奇嗎?同理心與催眠語法的YYS模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要掌握了同理心的精髓,你也可以是個催眠專家。   真心誠意的態度勝過一切令人炫目的溝通招式 然而,在這裡要提醒的是,催眠式溝通常被運用在短暫接觸的溝通情境中,如商品推銷、談判與演說等。但在助人工作中,關係的建立與維持的是長期的。因此助人者透過同理心與個案建立關係,千萬不能為同理而同理,而是要出自於對案主的真心關懷,亦即「真誠一致」的態度。任何缺乏真誠一致的同理心,最終將無法與對方建立長久穩固的高品質關係,助人者也終將失去對案主的影響力。 回到人與人的日常互動。許多人學習各種溝通技巧,除了用在教學、銷售或談判等情境外,無非是要改善人際關係,拉近與他人之間的距離,發揮影響力並得到認同,以及獲得歸屬感。 然而,使用再多的「招式」,若不回到身為一個人對他人應有的真心誠意,長期而言,只會被視為是個矯情或做作的人。 科學家早就發現,發自內心的笑與假裝出來的笑的不同,而人的大腦確實可以偵測出兩者的差異。與其不斷在鏡子前練習如何笑得好看,不如修養自己的心性,成為一個對他人真心誠意的人吧!  

跳脫生涯兩難的零和遊戲:生涯抉擇中的現實妥協

作者:陳志恆(諮商心理師) 高中教師都知道,每年3月到5月間,是同學們最常光臨輔導室的時刻,煩惱的總是未來的人生抉擇。幾年前,學測放榜後,有一位同學拿著學測成績到輔導室找我。 「老師,我的學測成績收到了,接下來要進行個人申請的校系選擇。告訴我,我該怎麼選?」 「妳自己是否有什麼想法?例如,喜歡什麼?想念什麼科系?未來對走那個方向有興趣?」我好奇地問。 「老師,不瞞您說,我是想念美術相關的科系的,但我媽說念那個會餓死,叫我千萬別填,還說『敢填給我試試看!』」。 真有這麼慘?但是,究竟她母親希望她念什麼呢? 「我媽說,我念的是社會組,走財經或企管將來比較好找工作!」 「可是,我不喜歡啊……」她接著說。 其實,帶著類似矛盾衝突前來找輔導老師「開釋」的孩子還真不少。有的人就像上述例子一樣,明確地知道自己的興趣與能力,心中已有屬意的科系。但也有多的是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適合讀什麼、將來走什麼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父母安排的那條路,是最不想走的路。 -- 選擇更多、決定更難 自從一般大學或技職體系的多元入學制度開始實施,甄選入學成為高三生進入大學的主要管道之一,這些孩子提早面臨了生涯選擇的十字路口。 過去的聯考時代,往往接到成績單選填志願時,再來考慮未來念什麼就可以了(事實上,分數到那裡就填那裡,也沒多大選擇機會)。 如今,學子們提早半年開始考量自己的機會與命運,他們必須利用申請入學管道中僅有的六個(或三個)機會為自己安排好未來的路,除了是否通過錄取外,還得思考所選擇的是否是自己喜歡的科系。他們必須比過去的人想得更細緻、更周延,也得考慮得更多、更複雜。 多元入學提供(或者是逼著)孩子一個思索自己興趣、能力、人格特質與價值觀的機會,要求孩子得向內探索自己,瞭解自己,並為自己做出生涯決定。你若要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抉擇,就得認真思考,馬虎不得。 但這也讓孩子們困住了,常常夾在自己的興趣與現實考量中動彈不得。現實考量包括:景氣不好,不得不考慮未來好找工作的科系,而最關鍵的還是父母的期待,加諸在孩子身上的生涯抉擇壓力。 -- 夾在「自我實現」與「父母期待」間的煎熬 在我高中時,父母要我選讀自然組。他們的理由是,醫生的名聲好、收入高,會唸書的男生將來當醫生最適合不過了。但我對數理或自然科一點興趣也沒有,堅決選擇社會組。來到社會組,我對課業得心應手,向父母證明我是社會組的料。但焦慮的雙親又有意見了,要我考慮將來念法律、當律師。雖然我的生涯目標仍不明確,但唯一確定的一件事,就是我對法律沒興趣。 見我對法律興趣缺缺,他們又要我考慮商管科系。還是高中生的我,對商管領域完全不了解,我到學校圖書館去搬了一堆商業經營、企業管理、財務、經濟等厚厚一疊書,花了一個暑假認真地做了一番功課。最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還是沒興趣。 就這樣,父母的意見一一被我推翻。越接近高三,每當談起大學的科系選擇,父母的臉也越來越沈,親子間似乎有一道隱形的牆,阻隔了彼此的內心交流。 我還記得,母親用嚴肅的神情、擔憂的口吻問我:「你到底對什麼感興趣?」我說:「我想當老師,我要學心理輔導,將來我要當個輔導老師。」 大學推薦甄試放榜後,當我告訴他們,我錄取了大學的輔導與諮商學系時,我永遠忘不了他們臉上失望的表情:「你真的要去念嗎?依你的實力可以讀更好的科系。」那片刻間,我明白了,如果我堅持走我要的路,我將有四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與父母之間的關係是艱困、衝突與對立的,直到我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能讓他們放心為止。 我想,我還算是幸運的,即使父母親的意見與我相左,但終究尊重我的選擇。雖然我能感受到他們在情感上無法認同我、支持我,但仍然不會強硬地逼迫我照著他們的主張而行。 如今,我仍然確認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父母也不再對我的生涯擔憂不已(他們改擔憂別的事了......)。然而,這樣的堅持卻要冒著家庭革命的風險。當自己的理想與父母的期待相左時,勢必彼此要有一番不斷妥協的過程。我耗費大量心思與雙親爭辯彼此的看法,即使爭取到自己做決定的空間,仍然要不斷透過各種表現證明自己的選擇。這長期抗戰的過程是痛苦的、孤獨的、焦慮不堪的。 我常問自己,如果還能重來過,我會做出不同的決定嗎? -- 生涯抉擇中的機會成本考量 如果我們將一個人的生涯規劃當作一種決策行為來看時,就會談到成本與效益的問題。在經濟學理論上,任何決策都涉及了「機會成本」(opportunity cost)。所謂機會成本,指的是一個人為了追求某項利益而做出某個決定,犧牲了眾多其他選擇中可能帶來利益的最高者,亦即「在眾多放棄的選擇之中,價值最高者」。例如,你最喜歡吃的早餐依序是漢堡、蛋餅與燒餅,如果今天早上你選擇吃漢堡做為早餐,蛋餅便是機會成本。經濟學假設人類行為是理性的,會做出某項決策必定是經過審慎評估,而認為機會成本的損失是可以忍受的。 在商業上,機會成本包括金錢成本與時間成本。在人類行為上,機會成本牽涉的更為複雜,通常還包括人際關係成本。夾在自我理想與父母期待間掙扎的人,通常需要考量自我實現與親子關係孰輕孰重。他們認為生涯是自己的,強烈渴望由自己決定走出自己的路;但又害怕挑戰父母權威,與父母發生意見衝突,甚至失去與父母之間的情感連結。 追求自我實現的觀念是由西方個人主義風潮傳進華人世界的。傳統以來,華人世界的子女多數繼承父母的職業,世代相襲,父母在子女生涯決定上的權威自然不可撼動。華人重視家庭關係及長幼倫常的傳統價值,在現代子女追尋自我與生涯統合的過程中成為重要的考量因素,畢竟冒著家庭失和的風險與代價是相當大的。 -- 不只「把書讀好就好」還要「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在這個困局中,還有一個讓孩子們卡住的關鍵,就是面對承擔責任的壓力。追尋自我實現的過程意味著自我選擇、自我負責。這些從小由父母一路安排到大的學子們,被灌輸的觀念是「只要把書讀好,其他的不用管」,使得他們對承擔責任的能力相對不足。面對生涯抉擇時,常見父母擱下狠話,「你自己選的自己負責,將來養不活自己不要回來找我!」 這些徬徨的子女內心是恐懼的,是擔憂的: 「如果真的如父母所說的,將來沒前途怎麼辦?會不會是我太天真了?」「到時候如果混不出名堂,我真的沒臉見我的父母!」許多困惑的同學都這樣告訴我。 在內心深處,他們渴望的其實是父母毫無條件的支持。 難道面對這種兩難情境就只剩下二選一的零和遊戲了嗎?在這典型的雙趨衝突中,是否還有其他觀點來看待此事,幫助孩子們跳脫這個困局? -- 現代人生涯規劃的困局—生涯不確定 有個研究所的同學疑惑地問我:「他們真的那麼急著做出生涯的最終決定嗎?他們怎麼知道現在選擇的大學科系會是他們一輩子要走的路?」我好奇地看著他。 「你想一想,我們之中有多少人,是上了研究所才真正找到自己想走的路,才義無反顧、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在我輔導研究所的同學中,有一半以上大學是非相關科系畢業的(來自哲學、語文、商管、資訊甚至理工領域的都有)。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來,我和我的學生們都困在一種過時的迷思中了! 生涯探索是一輩子的事,似乎不用急著在大學就做出唯一或最終的選擇。有些人很幸運,大學階段就能確立自己的目標,走上了人生的正確道路,這輩子從一而終,不再有太多生涯變動。但對於六、七年級以後的學子而言,在生涯中數度面臨生涯抉擇與轉變,似乎是常態。生涯探索的時間拉長了,也必須因應與接納生涯的各種不確定性。 「不確定」將會是現代人生涯選擇過程中的常態,這是時代變動與局勢潮流的產物。但這種不確定也為青年學子們換取更多生涯決策的彈性空間,包括面對與因應他們父母的期待。或許,他們可以不用陷入二選一或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困境了!  -- 透過時間妥協自我實現與父母期待間的衝突 回到學校的諮商室中。我對著這位愁容滿面的年輕高三女孩說:「我有個想法供妳參考,不知道妳是否願意聽聽?」 「喔?」她抬起了頭,好奇地看著我。 「妳知道嗎?從妳現在到出社會開始工作,還有著好久的時間。」 「不是只剩四年嗎?就大學四年。」 「看起來是四年,實際上可能六年、八年或更長。因為,這個年代的人,多數還會繼續攻讀研究所。而在這過程中,妳還有不只一次重新做生涯決定的機會。」我停頓一會兒,見她點點頭,繼續說。 「卡在走自己的路和父母的期待之間,實在不好受。尤其是冒著鬧家庭革命或親子失和的風險,更是讓人感到痛苦。如果堅持做自己和與父母的情感聯繫都是妳重視的,或許妳可以透過時間去妥協兩者。」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 「父母對妳有所期待,甚至給妳壓力,是不放心妳現在的決定。如果不是這麼排斥父母的安排,或許在大學階段可以先順著父母的意。上大學後,依然可以透過雙主修、修習輔系、跨校選課、參加社團、補習或自修等方式,繼續鑽研與探索自己的喜好。甚至可以慢慢累積成果,適時展現給父母看,不斷讓父母知道妳在某個領域的努力與熱情。藉此逐漸爭取做決定的空間,也獲得父母親的認同與支持。」 「四年後,妳將是個更成熟、更具有自我決定與自我負責能力的人,妳將能有更多的空間與權力為自己做生涯決定。父母的影響力也會相對變小,也會對妳更放心。或許,那時就是在學術上轉換跑道,真正能選妳所愛的成熟時機了!」 我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我知道她心中的石頭放下了。「老師,我知道了!謝謝您的意見,我會好好思考。」女孩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了。 (本文撰寫於2015年8月17日,2019年2月11日編修) 作者 陳志恆 /諮商心理師、作家,為長期與青少年孩子工作的心理助人者。 小時候立志當上教育部長,長大後只想開個快樂電力公司。喜歡與人相處,卻患有權威恐懼症,常以正經嚴肅的形象見人,卻被學生視為諧星。內心住著不安分的靈魂,不學無術,愛湊熱鬧,寫作、演講、工作坊......什麼都來。 在經歷將近十年的學校輔導教師生涯後,決定離開校園,走入廣大的社區,服務更多的群眾,偉大的助人夢正要展開! 演講/課程/工作坊邀約申請連結:https://goo.gl/FxHc7i E-mail:[email protected] FB粉絲專頁:陳志恆諮商心理師(https://www.facebook.com/ALguidance) 著作: 《叛逆有理、獨立無罪:掙脫以愛為名的親情綑綁》(圓神出版,2018) 《受傷的孩子和壞掉的大人》(圓神出版,2017) 《此人進廠維修中!:為心靈放個小假、安頓複雜的情緒》(究竟出版,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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