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恆諮商心理師

陳志恆,諮商心理師、作家,為長期與青少年孩子工作的心理助人者。曾任中學輔導教師、輔導主任,目前為臺灣NLP學會副理事長。小時候立志當上教育部長,長大後只想開個快樂電力公司。內心住著不安分的靈魂,寫作、演講、工作坊什麼都來。著有《陪伴孩子高效學習》《脫癮而出不迷網》《正向聚焦》《擁抱刺蝟孩子》《受傷的孩子和壞掉的大人》、《叛逆有理、獨立無罪》、《此人進廠維修中》等書,為2018~2023年博客來百大暢銷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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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地救援」救了什麼?救回了一個彈性無極限的人!

雖然美國政府總是花很多錢拯救麥特戴蒙,但是「絕地救援」(The Martian)這部賣座電影確實有其引人入勝之處。 美國好萊塢式的英雄主義電影,典型的特徵是主角永遠死不了。過去的電影強調主角單槍匹馬、勇闖敵境、萬夫莫敵,走的是英勇強悍路線。「絕地救援」有點不同,相同的是主角也死不了,不同的是,這次走的是落魄到不行的路線。 由麥特戴蒙飾演的男主角馬克‧瓦特尼(Mark Watney),在火星任務中遭遇危難,來不及隨隊友一同逃走。雖然大難不死,卻一個人孤伶伶地被拋在這荒寂的星球上。 -- 這部電影發人深省之處,就在於一個人如何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中,長時間地撐下來,終於盼到神隊友前來援救。 就因為他夠落魄了,才能跟觀眾有所共鳴。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遇到像電影主角般遭遇的機率趨近於零,畢竟不是人人都上得了太空,但類似的情況卻不少。我所說的「類似的情況」,就是你得在資源極少又希望渺茫的情況下,撐過一段不短的時間,達到目標或脫離困境。 例如:許多人從小到大都有準備大型考試的經驗,為了幾年或幾個月後的升學或就業考試而長期抗戰,「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或像是,如果你身上背著大筆債務,你知道你逃不了,又非一時片刻能解決得了,只能一點一點地慢慢還,熬過這段痛苦時期。又像是,當你長期待業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苦尋工作,屢試屢敗,直到被錄取前那段長時間的身心煎熬。 -- 雖然,我們知道好萊塢的英雄電影中,主角一定會戰勝絕境;然而,電影中瓦特尼面對絕境所擁有的心理素質,確實值得我們一探究竟。 如果要用很簡短的詞彙去描述他何以能夠撐下去,大概就是他具備了「無極限的彈性」吧!這無極限的彈性,究竟發揮在哪些地方呢? (一)永遠懷抱著希望,同時做好最壞的打算 人是活在期待之中的,有著存活的期待,就能撐得下去。瓦特尼就是抱著有機會獲救的期待,這是讓他願意嘗試活命的前提。然而,只有樂觀是不夠的,你得做好最壞的打算。瓦特尼早就想好自己隨時會死在異鄉,還是距離人類千百里的星球上。當看透了「死亡」的無可避免,反而讓他能大展才華,而不會綁手綁腳。 (二)堅守紀律,也能打破計畫 當瓦特尼擬好了延長生存機會的作戰策略後,接著就是每日確實執行這些計畫;每天該做什麼,做到什麼進度,都是規劃好的,能夠確實執行計畫就是紀律的展現。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你得隨時打破計畫,更改策略。當馬鈴薯田被毀了,再也種不出食物來時怎麼辦,你得接受它,然後尋求變通。人是容易習慣的動物,當逆境來時,不願意更改習慣,就等著被淘汰吧! (三)為自己的科學知識自豪,也承認自己的有限與渺小 瓦特尼是個植物學家,在存糧有限的情況下,運用了既有的科學知識另闢新途,以現有的工具與資源弄出水源——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可媲美馬蓋先在世!同時,他也告訴後輩,永遠得尊重太空,即使你再強,在宇宙面前仍是渺小的,這是一份臣服。別想著「人定勝天」,而是「盡人事、聽天命」。 (四)適應孤獨,又保持人際連結 孤伶伶一個人,和你身旁有個人陪著你,同樣在火星上,心中必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很遺憾的,瓦特尼只有一個人,他得快速地適應這份孤寂,學習或享受獨處(真的是獨處)。同時,他也不忘保持人際連結,他聽同行夥伴們留下來的音樂(邊聽還邊批評),每日對著攝像紀錄器自言自語,彷彿有人就在對面聽著。形式上是孤單的,心中仍存在著與人的連結。 (五)眼光放遠,也活在當下 瓦特尼知道多久之後,NASA會有下一次的火星任務,他有機會在那時獲救,重返地球。因此,他的所有計畫都是以那次任務來臨為前提而做準備,此時,他的眼光是長遠的。同時,他每天認真地執行當下該做的每件事情,遇到問題就去解決,見招拆招,此時他是很認份地活在當下。因為,過去只存在記憶中,未來還是未知,只有當下是真實。當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鐘,做一天火星人就幹好一天火星事。 (六)活得像個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會有情緒起伏,瓦特尼永遠讓自己的情緒自然流動。解決了難題,會開心興奮,為自己喝采;遇到了挫折,也會流淚飆髒話。最重要的是,他總是帶著幽默感,即使到最後一刻仍是如此。此外,瓦特尼每天對著攝像紀錄器說話,看似在將火星上的點滴遭遇存寫下來,帶給後世子孫寶貴的太空探險資料(或要讓後人緬懷他);實際上,這正是一種自我整理的過程,每日反思,面對自我,讓心情與思緒獲得整理,同時迸出新的生存點子。 -- 越有彈性的人,越有能力熬過人生困頓,特別是脫困之日遙遙無期時。我們不必被扔在火星上才需要展現這份彈性,人生就是最好的修道場,而彈性就是你的絕佳秘器。 (本文撰寫於2015年10月15日)

在輔導諮商中,如果個案拒絕你的幫助……

前幾天,同是輔導諮商領域的好友問我,是否曾接觸過某類型的個案。 「有啊!」我說。好友興奮地問:「我最近剛接到這類型的個案,快跟我分享,該怎麼談?」。我接著說:「沒談到什麼,才一次她就不願意再來了。」 好友瞪大眼睛:「什麼?」。「對呀!我被拒絕了!」我聳聳肩。 「不會吧!連你都會被個案拒絕喔!」好友彷彿不可置信地高聲說道。「怎麼可能?」又補上一槍!沒錯,我被個案拒絕了!她說我幫不了她,所以不想再來談了。 雖然我常在臉書上臭屁自己對個案好像很行,學生很愛來找我求助;不過,被個案拒絕,在我的心理助人服務人生裡,卻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新聞了!說得更明確點,這種事時常發生。 -- 第一次明確地被個案拒絕,是在諮商心理師駐地實習時。身為一個剛踏入助人工作領域的菜鳥,十分把握每一次與個案晤談的機會。這是我為期一年的駐地實習中,第一次的個案晤談經驗,也是第一次被個案打槍的經驗。 那是一個高焦慮的研究生,有著輕微的強迫症狀,總是反覆檢查身上的東西是否遺留在座位。我想幫助他,他卻告訴我,繼續來談不會有幫助,不想再來了。怎麼挽留都沒用,我看著他走出諮商室,心中挫敗到想哭! 我只好去找督導取暖,當時臉上一定十分哀怨。我說:「他看起來很需要被幫助,我沒能留住他,我相當擔心他以後該怎麼辦!」 我的督導試著同理我的心情,然後告訴我:「放心!他沒有你想像得那麼脆弱!」 確實,如果他覺得我幫不上忙,或許自有一套生存策略。而事實上,我擔心的也許不是他,而是我自己的專業效能—我沒有能力留住個案,所以我是個失敗的助人者。 平心而論,當時就算留住他繼續諮商,我也不一定有能力幫助他。 -- 後來,從事心理助人工作的日子越來越多,諮商輔導經驗也越來越豐富,當然也累積了不少被拒絕的次數。除了感到挫敗之外,似乎慢慢能夠接受被拒絕,不這麼在意了。 有一次,有個案主動前來找我求助,我對他有點印象。打開個案紀錄查閱,發現,這不是半年前,被我邀請進入諮商中,但卻明確拒絕我的學生嗎?當時我還為此挫敗得很呢! 我問他為什麼又想來談了?他告訴我:「老師,當時你邀請我,我確實不想談,我不認為有需要。但是,你沒有逼我一定要來,卻是尊重我的決定。這讓我覺得你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所以,現在我需要了,我就來了!」 原來,被拒絕不全然是件壞事,重要的是,你如何回應拒絕你的當事人。最高指導原則是,在確定他沒有生命危險下,絕對尊重他的決定,同時讓他知道,只要有需要,你會願意協助他。 同時,我得稱許那些能夠明確表達拒絕的個案!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直接說,特別是中學生,他們是值得我們敬佩的一群人。 -- 但是,我仍然會不由自主地把「被個案拒絕」與自己的「專業能力」劃上等號。直到有一天,有個個案與我會談了三次後,我一直覺得在原地打轉沒進展,想更深入探究時,她踩了煞車。 「老師,我覺得這樣下去沒有用。」這句話讓我的挫敗感再度浮現,她接著說:「老師,不是你不夠專業,幫不了我,而是我自己的問題……」。 原來,她需要一位女性的輔導教師,才有辦法真正安心地把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創傷經驗談出來。所以,是性別的問題,不是專業能力的問題。 -- 這些年來,我慢慢學習到: (一)被拒絕乃大部分的助人工作者時常會經歷到的事情,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二)大部分被拒絕幫助的情況,常是個案本身的問題,與助人者的專業能力並沒有絕對的相關。 (三)如果個案不認為自己需要被幫助,也許他自有一套生存法則,仍有能力幫助自己;或者,他覺得透過其他管道被協助會更適合他。 (四)當你被個案拒絕時,除了試著釐清原因外,充分尊重個案的決定,是最高指導原則。如果沒有危急生命或違反法律的可能性,就別再煩他了。 個案拒絕被幫助,有時候是一種試探。就像我在《「老師,你願意相信我嗎?」一個時時考驗助人者的問題》一文中所描述的,個案一再地拒絕接受協助,甚至矢口否認自己受家暴的事實;實際上是一再透過這種方式觀察著,眼前這位助人者是否真誠可信。文中有一段話是: 「即使她知道學校老師可以幫助她,但內心深處面對大人的不安,也讓她一再地打退堂鼓,同時一次又一次用試探的方式對自己信心喊話。」 -- 身為專業的學校輔導教師與諮商心理師,時常得面對被個案拒絕這檔事。它是一項考驗,也是一項學習。 被拒絕,考驗著自己內心的強度以及專業效能感。我是否因為被拒絕而將內心那份「我是個失敗的助人者」的恐懼與自責,無意間投射到個案身上,反而成了一個無法尊重個案,進而製造出另一個恐懼(「你如果不接受幫助,小心會……」),以試圖留住個案的助人者。 被拒絕,也讓我有機會去學習,如何相信每個人的生命自有其韌性,如何真誠地對個案釋放尊重與善意,以及,如何洞悉影響助人關係品質的種種不確定因素。 被拒絕,在助人工作中乃兵家常事。萬一被拒絕怎麼辦?調整好心情,繼續接下一個個案吧! (本文撰寫於2015年10月11日)

只帶著父母的愛,勇敢走自己的路

在《原來林真心是從事心理助人的料—從「我的少女時代」驚見阿德勒的「課題分離」》一文中,我們探討了課題分離這個議題。在越親近的人際關係中,課題分離越是不容易;而親子之間這種剪不斷、裡還亂的糾結問題,經常出現在華人世界的家庭人際互動中。 一個成熟的人,終究得走上屬於自己的路 常有學生來找我討論如何做出生涯抉擇,實際上他們的難題都常是「父母不認同我想發展的方向,怎麼辦?」。 我們以為現在的孩子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想要做什麼、或可以做什麼;然而,有更多的孩子正處在「好想做什麼」卻「不被父母支持」的困境之中。 我認為,一個逐漸成熟的人,終究是得走上自己的路的;因為,自己的人生由自己主導,也由自己負責。然而,在走自己的路的同時,究竟該如何處理與父母之間糾纏不清的愛恨關係,也就是做到與父母的課題分離呢? 不斷活在父母期待中的孩子 倩琳才進大一,就起了想轉科或轉學的念頭。她說對現在所學沒興趣,想找個新方向,但不知道往哪裡走好。 「我從小學琴,國中讀音樂班,但我爸媽說在台灣念音樂沒前途,高中便讓我去念一般高中,課業繁忙,也中斷學琴了。」倩琳告訴我,彈鋼琴是生活中最令她感到熱情的事情,曾夢想未來要當個音樂老師。 才大一,轉換跑道還不遲吧!我疑惑著。 「我的父母不可能會答應的。從小,我只能照著他們的安排走,然而,我卻永遠達不到他們的要求。」 打從上國中後,倩琳就沒再聽過父母的讚美了,尤其是母親。不管再怎麼努力,母親總會找到機會嫌棄她的表現,甚至歇斯底里地數落著她的不是。於是,她總是避免與母親見面。即使如此,倩琳仍然在課業上投注心力,或許是想避免再被母親責罵,也或許是想獲得母親的肯定與認同。 她犧牲了自己的興趣,進入父母期待中的高中與大學科系,然而,「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對我不滿意。我到底要怎麼樣,他們才會滿足?」倩琳哭訴著。 「妳知道,妳是永遠無法滿足父母所有期待的。」我試著讓她認清這一點。就算滿足了這一個,還會有下一個,活在別人的期待中,太累了。 其實,這些倩琳都懂;然而,她就是無法不顧慮爸媽的心情,就是只能不斷妥協! 對父母有所愧疚,總想回報父母 倩琳的父母出身貧寒,兩人白手起家,給她和弟弟受最好的教育,希望藉著子女在課業上的成就,能在親友面前抬得起頭。事實上,倩琳知道他們的內心是自卑的,尤其是母親,她常說,如果當時初中畢業後能夠繼續讀書就好了。 「我一想到他們如此辛苦,而我卻總是無法做到他們的要求,甚至想走一條他們反對的路,心中就充滿愧疚感。」倩琳如此說道。 愧疚感,常是我們在做出對他人有失公平、違反互惠原則的行為時,所產生的情緒反應;此時,我們察覺到我們使別人受到了傷害,佔了別人便宜,或對他人有所虧欠。 愧疚感最常出現在與父母的關係中,也是一個孩子難以與父母課題分離的困境來源。我們的生命來自父母,根本上,我們對父母永遠有著一份虧欠,因為,我們再怎麼樣也無法回報給父母另一個生命。 用過度承擔來回報父母的愛 所以,當子女的,總是不自覺地過度承擔起並非屬於自己該承擔的責任,用這種方式回報父母,與父母之間維持著愛的連結。常見的形式包括: (一)想代替父母解決問題:父母雙方的感情出了問題,子女不自覺地用各種方式涉入其中,以緩和雙方的衝突,或者充當父母某一方的情緒伴侶。 (二)想彌補父母成長過程中的缺憾:父母帶著成長過程中未被滿足的需求來到新組成的家庭中,不自覺地將這些需求投射到子女身上,轉化為對子女課業上、事業上或婚姻上的期許與要求;而子女則透過犧牲或壓抑自己的夢想,盡力達成父母的期待,以表達對父母的愛。 (三)想分擔父母的痛苦:孩子不自覺地「模仿」父母的痛苦,在自己的身上也「複製」出像父母一般的遭遇,包括身體上的病痛,或生活上的悲慘命運,以為這樣就能減輕父母的痛苦。因此,有許許多多的家庭命運是代代相傳的。 放下愧疚感,只能用將生命活得更好來回報父母恩 然而,這些都不是真正回報父母恩情的有效方式。透過上述三種形式,孩子不但永遠無法滿足父母的期待,也走不成自己想走的路。結果是,既怨恨父母,又對父母有著一份虧欠,成了阻礙課題分離的包袱。 首先,放下你對父母的愧疚感吧!你得認清,做子女的永遠無法透過承接父母的期待或痛苦來回報父母。反之,最好的方式,就是將父母帶給我們的生命,活得成功、快樂、精彩、充實!而走在自己充滿熱情的路上,就是最好的途徑。 放棄改變父母的念頭 接著,你該體認到:放棄改變父母的念頭!當長大後的孩子陷在「想做的事情卻得不到父母支持」的困境中時,總想用盡全力去說服父母,試圖改變父母的觀念,最後仍然只是各說各話,下場常是不歡而散。 想要說服父母,是因為想獲得父母的認同與支持,這會讓我們在追逐夢想的路上更有力量。然而,若只靠著獲得父母的支持,才願意大刀闊斧地向前行,這便是逃避負責,是不成熟的表現。事實上,當一個人逐漸長大時,早已具備支持自己往前行的力量了,因此,別把責任推給父母了! 我們要去理解,父母有其成長的經歷,出身在與孩子不同的時空背景下,本就會有不同的價值觀;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觀念更是根深柢固,難以撼動。若試圖想改變父母的觀念,以做為支持自己前行的動力來源,這便是想操控父母—這是一種干涉別人的行為,正是沒有做到課題分離的人際模式之一。 順從父母或違抗父母,只能二選一? 然而,不企求獲得父母支持,難道要一意孤行嗎?許多成年子女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不惜違抗父母的期待,雖然勇敢走出自己的路了,但卻終身帶著愧疚感,身上背著「我不是一個孝順的孩子」的罪名。 更有許多孩子,不堪這份愧疚感,乾脆順應父母的安排,做個聽話的乖小孩。即使有著雄心壯志也只能不斷告訴自己:「也許父母是對的!」 其實,我們還有其他選擇。我們不需要將父母給予我們的一切概括承受,照單全收。我們可以選擇,只帶著父母對我們的愛,勇敢走自己的路。其餘的,那是父母自己的課題,就在心理上交還給他們吧! 選擇只將愛儲留心中,其餘的交還給父母 在家庭系統中,子女是要被父母照顧的,永遠無法代替父母解決他們的問題;父母自己的問題,仍須由他們自己去面對。子女也無法彌補或滿足父母在成長過程中的缺憾,以及任何未被滿足的需求,那是父母的父母(也就是爺爺奶奶)的責任。當然,子女更不需要去複製父母的痛苦到自己身上,因為,那絲毫未能減輕父母的痛苦,卻苦了自己。 所有父母對我們的期待與要求,不論好壞,背後都是出自於一份愛。對於那些父母想給予我們的,而會令我們感到壓力的要求與期待,我們可以選擇只把其中的愛打包帶走,其餘的就交還給父母,真正做到課題分離。 我們可以時常在內心裡告訴自己: 「父母想給予我的,都是出自於一份愛,為此我謝謝我的父母。同時,我可以選擇只接受父母的愛,而將不該是我承擔的交還給他們。我會帶著父母的愛,勇敢走自己的路!」(註) 事實上,當我們漸漸長大以後,早有能力照顧自己了,不再需要一再獲得父母的認同,才有力量往前走。 我們可以選擇只接受那份愛即可,接下來,帶著父母的愛,勇敢地走自己的路吧! (本文撰寫於2015年10月8日) 註:在「簡快身心積極療法」中,有幾個處理與父母關係的技巧,包括「接受父母法」、「借父母力法」、「交還父母法」等,對於子女與父母之間的課題分離相當有幫助。

在親子互動中,你老是擺錯重點嗎?—別再堅持那些一點都不重要的事情了!

作者:陳志恆(諮商心理師) 「你是我兒子,連碰你一下都不行嗎?」 幾天前去看展覽,正在排隊進場時,聽到後面有一家人的對話。一對父母帶著兩個青少年期的孩子,一男一女,也正等著排隊進場。 母親對著男孩說:「你這個小孩怎麼這樣,碰一下都不行?」母親伸手想摸男孩的頭,男孩躲開了,並且臭著臉。 「我是你媽媽,難道不能碰你嗎?」母親想接近男孩,男孩繼續往後退,臉上顯得更加不悅。「做媽媽的都不能摸一下自己的小孩嗎?」母親轉而問一旁的女兒。女孩不知道怎麼回答,母親繼續問:「不行嗎?不行嗎?」越來越大聲。 「媽!別講了,大家都在看妳啦!」女孩感到很尷尬,而男孩乾脆離得遠遠的。 「有什麼好尷尬的,你們是我的孩子,我本來就可以碰你們。你哥哥是怎麼回事,長大了,叛逆了,連讓媽媽碰一下都不行?」母親連珠砲似地說著。 父親站在一旁,無奈地板著臉孔,一家人一同看展的雅興想必都搞砸了。 我在一旁聽著,很想回頭告訴這位母親,孩子不想給你碰,就別碰他。這就是青少年,他有他的主見了! -- 青少年有著不容被侵犯的領土 許多家長都有這樣的經驗:孩子逐漸進入青春期,那個原本愛撒嬌,隨時可以與你摟摟抱抱的可愛天使,轉瞬間,在身體外圍築起了一道牆,你碰不得也接近不了,否則會換來暴怒一場或不耐的回應。 除了身體,孩子開始有了自己的領土,不得跨越雷池一步。孩子不再輕易讓你進入他的房間,不喜歡你隨意動他的東西,抽屜開始上鎖了,房門隨時是關著的。沒經過他同意動了他的東西,免不了會被大聲咆哮一番。 你很納悶,這孩子怎麼變了?別太驚訝!這就是青春期孩子典型的模樣,這是他們由依賴邁向獨立的必經過程,他們希望對自己有關的任何事物擁有絕對的主控權。 -- 放棄「我是你父母,所以我可以……」的念頭吧! 你很不解:「孩子是我生的,為何我不能碰他一下?」當然可以,如果他要讓你碰的話。但他若閃躲或拒絕,請放棄這份堅持吧!你會比較自在。 他是你的孩子,你當然有絕對的權利去保護與管教他;然而,他不是你的財產,有自己的意志與尊嚴,你得開始學習尊重他。 許多父母懷著「我是父母,我要怎樣對待我的孩子是我的權利」的念頭。於是理所當然地隨意進出孩子的房間、隨意翻動孩子的書本作業、甚至任意拆開孩子的信件。他們認為這很正常,這是身為父母的權利,孩子不需要也不應該有意見。 當父母懷著這份信念對待青少年孩子時,便會更理所當然地認為:「孩子人生的大小決定都需要與我商量過,甚至聽命於我」。 -- 孩子拼了命也得在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捍衛自我 換個立場,孩子又是怎麼想的呢? 孩子長大了,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想自己做決定,包括身體要如何開放,他都自有盤算。孩子也知道給父母碰一下沒關係,但就是不喜歡。不是不喜歡被父母碰到,而是不喜歡父母的態度——那副「凡事我都得聽你」的樣子。 孩子想著:如果我連身體給人碰觸的決定權都沒有,那麼接下來,我的休閒娛樂、交友選擇、花錢方式、升學選校,一直到後來的就業、擇偶與婚嫁,是否都沒有自己決定的空間了? 所以,再怎麼樣,青春期的孩子們都得捍衛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呀! -- 每一個叛逆的行為之前,必有一個控制的意圖 孩子有著強烈的「我想自己決定自己人生」的期待,父母則有著「我是你父母,我有權利干涉你的事」的信念,兩種想法碰在一起,肯定劍拔弩張、天下大亂! 青春期的孩子渴望自己作主,許多看似叛逆的行徑,事實上是感受到自己正受到控制。當孩子出現叛逆的行為時,父母得停下來反思,自己是否正無意識地發出意圖控制的訊息,而這樣做真的有效果嗎? 所以,你可以告訴孩子: 「我很想像你小時候那般,隨時摸摸你,碰碰你,感覺很親密。同時,我也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因此,我也會尊重你。當然,如果你想撒個嬌,與我擁抱一下,我會很開心地歡迎你。」 或許有一天,你會很驚訝地發現,孩子開始重新與你有了些肢體上的接觸,酷酷的外表內實際上藏著一顆柔軟的心。 嘗試有效的方式,總是比堅持對錯是非還重要,因為你要的不就是與孩子之間親密的互動嗎? -- 別為小事錯失了親子之間真正重要的事情 親愛的父母,孩子那些看似無理的抵抗並沒有錯,只是做法激烈了點,因為他們大腦的發育還不足以幫助他們,用較溫合理性的方式去與人互動,我們也曾經是這樣走過來的。然而,身為父母的,若忙著透過極力控制孩子的言行以突顯自己身為父母的尊嚴時,恐怕會錯失很多親子之間真正重要的事情。 例如,孩子不再願意與你一同出遊,不再願意與你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不再找你商量討論任何決定,甚至拒絕你參與他人生中重要的時刻,如畢業典禮。 與其常在「我是你父母,我為什麼不能碰你一下?」這類小事上計較,弄得兩敗俱傷,不如調整想法,改變方式,思考如何與孩子保持信任與和諧的互動關係。如此,你才能在孩子人生中的重要時刻,適時發揮影響力,盡到父母的責任,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呢! (本文撰寫於2015年10月1日,修改於2021年3月27日) 作者 陳志恆 /諮商心理師、作家,為長期與青少年孩子工作的心理助人者。 小時候立志當上教育部長,長大後只想開個快樂電力公司。喜歡與人相處,卻患有權威恐懼症,常以正經嚴肅的形象見人,卻被學生視為諧星。內心住著不安分的靈魂,不學無術,愛湊熱鬧,寫作、演講、工作坊......什麼都來。 在經歷將近十年的學校輔導教師生涯後,決定離開校園,走入廣大的社區,服務更多的群眾,偉大的助人夢正要展開! -- 演講/課程/工作坊邀約申請連結:https://goo.gl/FxHc7i E-mail:[email protected] FB粉絲專頁:陳志恆諮商心理師(https://www.facebook.com/ALguidance) TG頻道:陳志恆諮商心理師(https://t.me/ALguidance) -- ★著作: 《正向聚焦:有效肯定的三十種變化,點燃孩子的內在動力》(親子天下出版,2020) 《從知道到做到:關於那些想做卻又做不到的小事》(謳馨出版,2020) 《擁抱刺蝟孩子:重啟連結、修復情感、給出力量的關鍵陪伴與對話》(圓神出版,2019) 《叛逆有理、獨立無罪:掙脫以愛為名的親情綑綁》(圓神出版,2018) 《受傷的孩子和壞掉的大人》(圓神出版,2017) 《此人進廠維修中!:為心靈放個小假、安頓複雜的情緒》(究竟出版,2016) 

「老師,可以和你聊一下嗎?」-嚴肅地看待每一個來訪的生命!

「老師,可以和你聊一下嗎?」我抬起頭來看著她。是一張蒼白、憔悴的年輕面孔,眼神中透露出不安與害怕的神情。 在那之前,她已在輔導處門外躊躇徘徊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推開門,迅速地走向我。彷彿稍有猶豫,心裡的另一個聲音會拉著她往回走。 我問她怎麼了?她遞給我一張對折工整的紙條,示意我看看紙裡頭的內容,彷彿想說的都寫在那裡面了。 閱畢,我問她:「這樣的情形持續多久了?」她告訴我,已經三個月了。 「這麼久了,一定撐得很辛苦吧!」孩子點點頭,眼眶已泛紅。「想必妳是忍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來找我的吧!」 「妳很勇敢!也很堅強,真的很不容易。」我看著她的眼睛:「好,現在什麼都先別說,我們來約時間吧!讓老師看看怎麼協助妳。」 永遠忘不了的那句話:「老師,可以和你聊一下嗎?」 那是一位心因性飲食失調的高三女同學,有著纖瘦的身形,清秀的面孔,成績向來優異,是班級幹部也是學校慶典活動的專職司儀,自己一人在學校附近租屋外宿。每天晚上補習完回宿舍,準備開始熬夜唸書時,便無意識地抓起食物拼命往嘴裡塞。一直塞、一直塞、一直塞,無法停止;沒有飢餓感也沒有飽足感,只知道吃進去的東西快滿出來了,仍然不斷進食,又一邊哭泣——直到凌晨,太陽升起。 經過一次會談,評估她的狀況後,我聯繫家長轉介醫療機構,並要求家長讓她搬回家裡,改為每天通車,好在家人的陪伴下,讓飲食與作息逐漸恢復正常;同時配合一週一次的心理會談,以及定期回診就醫,情況逐漸獲得控制。幾個月後,孩子畢業了,進入了不錯的大學就讀。 幾年過後,我仍然不會忘記,她當初帶著紙條前來找我時,那不安與惶恐的面容;更不會忘記那句話:「老師,可以和你聊一下嗎?」 尋求心理助人服務與病痛求醫大不同 在剛進入心理助人服務這一行時,很少想過求助者尋求協助時的心情。過去常有個錯覺,輔導教師坐在學校的輔導處裡,自動就有學生上門來談,就像感冒了去診所裡找醫生一樣稀鬆平常。 然而,在學校裡接觸的個案多半是被師長轉介而來的,或者透過心理測驗等資料篩選出來,被我主動約談的。他們因為被要求而前來,就算有求助的需要,也是被動地受邀請後而進入個別諮商中。這與主動走進輔導處,站在輔導老師面前,開口說:「老師,我有個困擾,想請你協助我……」的同學,是截然不同的。 獨自苦撐許久,直到痛苦指數破表才願意求助 主動前來求助的孩子有一些特徵。首先,他們通常忍了許久才尋求協助。 當困擾出現時,多半認為靠著自己的力量有辦法克服,當問題愈見失控時,有時會求助同學好友,有時不好意思說,於是繼續隱忍,直到撐不下去,痛苦指數爆表時,才會起了找專業人員談談的念頭。 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韌性十足,這麼一忍,往往幾個月到半年,我甚至聽過一位孩子談到,他從國中起就想找輔導老師談談了,直到高中才真正有所行動。 當然,他們絕對不會在下定決心求助後,就這麼走進輔導處了,好像到巷口的小七買杯咖啡這般輕鬆容易。我事後訪談幾位個案,他們不約而同地告訴我,在正式推開輔導處的門之前,曾有好幾次折返回班上。而最後需要邀約幾位同學壯膽一同前來的也不在少數。 不想麻煩別人,因此簡化問題的嚴重性 此外,他們會簡化自己問題的嚴重性。孩子們很客氣,帶著困擾鼓足勇氣前來找我時,總是說:「老師,你有空嗎?可以跟您談一下嗎?」彷彿他們的困擾只要談個幾分鐘就可以被解決了,事實上多半不是談「一下」這麼簡單而已。 然而,這些孩子內心的想法是,因為自己微不足道的小困擾而給看起很忙碌的輔導老師增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們的體貼,令我感動不已。 在求助之前早已經過一陣觀察 我有時候會思索,孩子憑什麼信任我,願意來找我,而不是其他的師長?別懷疑,有許多孩子來找我之前,未曾跟任何大人討論過自己的困擾。 我沒有任教他們的課程,他們頂多在新生訓練或每學期一次的入班心理測驗解釋時看過我;只知道學校裡有個叫做輔導處的辦公室,而裡面裝了什麼牛鬼蛇神卻搞不清楚。 孩子們告訴我,他們早就觀察我很久了。從他們知道輔導老師可能是可以求助的對象起,他們會透過參加輔導處舉辦的各式活動、講座、小團體,加入輔導處的志工,或者爭取擔任輔導股長一職,來增加與輔導老師互動的機會,藉機觀察這個號稱能提供協助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嚴肅及認真地看待每一個需要幫助的生命 原來如此呀!當我明白了這些,便深刻地意識到,從事心理助人工作時,每分每秒都需要戰戰兢兢,馬虎不得;不僅是心理助人工作者,所有名為老師的人都該有如此的覺悟。 你得知道,孩子在真正找上你之前,是多麼努力地在撐著。你必須肯定他的堅持,嚴肅地正視他的困擾,別輕易否定他問題的嚴重性。 你得理解,孩子很擔心增添你的麻煩。你必須強化他求助的合理性,肯定他的勇敢與體貼,告訴他,你很開心他願意給你機會協助他。 你得明白,孩子從班上走到你辦公桌前的路途是有多麼漫長。有時候,師長得主動出擊,多一些關懷與問候,或許能縮短走這條路所花費的時間。 你得記得,孩子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著你,思量著你是否是個願意傾聽、溫暖支持,值得信任的對象。你得時時刻刻表現出友善與開放的態度;而當孩子開始對你傾訴心事時,也鬆懈不得。你得尊重他想說什麼以及說多少,你得保證他與你接觸時是安全的;同時,你也得不加評價地接受他所說的一切。 別忘了,在助人關係結束前,孩子都在觀察著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旦感到不夠安全,他們會用各種看似禮貌的藉口,「拒絕」你所提供的服務。 將輔導教師還給學生吧! 這些是我在校園中從事心理助人服務時,孩子們教會我的事。謝謝我的學生們,因為你們的勇敢、主動與信任,才讓我有機會協助你們;而我在你們身上學習到的,總是比我能給予你們的多更多! 我亦竭誠期待,有一天,教育當局能讓校園中的輔導老師從各種繁瑣至極與虛情假意的海量行政中解脫,將更多的能量放在細緻地陪伴孩子成長這件最重要的事情上。 最後,請將輔導教師還給學生吧! (本文撰寫於2015年9月28日)

知道該放手,卻又難以放手—是什麼捆綁住大人了?

大部分的家長都知道,當孩子漸漸長大時,就要漸漸放手,讓孩子學習獨立自主。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實際上卻很難做到。 --- 之前遇到一位母親,告訴我她在教養孩子上的困境: 「我兒子從小就過份活潑、難以專注。國小的成績還可以,上國中後一落千丈。他倒也毫不在乎,罵他逼他都沒有用。醫生診斷他有注意力缺陷過動症(ADHD),每天都要服藥。吃了藥只是比較安靜坐得住,功課還是沒起色,毫無學習動力。最近開始沈迷網路遊戲,回家後就掛在電腦前面,叫也叫不動。」 「從他開始唸書起,我每天晚上押著他溫習功課寫作業,沒有一天缺席過。我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了!」 家裡有情緒行為障礙的孩子,做父母的無不傷透腦筋。這位母親的痛苦,我可以理解。我問她:「醫生有給妳什麼建議嗎?」 「有呀!醫生說,ADHD的孩子天生專注力不足,本來就比較難坐得住,要給他多一點時間和空間,不要在課業上太逼他,也不要給他太多壓力。」 確實如此,不管是過動兒或任何特殊的孩子,不是不能學習,只是需要不同的學習方式或學習步調,大人需要給他們多點彈性。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母親沈思了一下,「他的功課爛成這樣,也太過離譜了!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他知道讀書學習是很重要的呢?」 --- 「或許,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做不到,乾脆放棄,把心思轉移到更能帶來成就感的事情上。」我說。如果不斷逼一個人去做超出他能力範圍的事情,只會讓他對這件事情心生厭惡,另謀出路。 孩子本來可以熱愛學習的,我們卻常要求孩子一定得遵照某種方式學習,達到某種學習成果。如此下來,勢必有人適應欠佳,久了將會厭惡學習,進而痛恨學校,最後拒學或輟學。 「老師,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也覺得要一個天生就容易分心的人,長時間坐在書桌前盯著書本,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但我就是無法這麼放手隨他去!」 我同情地問她,能盯著孩子多久?這會很累的!更何況,效果似乎不顯著。 「不只很累,煩都煩死了!我時常想,乾脆別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父母不放手,孩子如何學習長大呢?但我就是沒辦法這麼做。」她繼續說:「他父親老是怪我沒把孩子教好,說我是個不盡責的母親!」 我明白了,又是一個獨自承受教養壓力的媽媽。 --- 這孩子是家中盼了好久才出生的男孩,母親承受了非生男孩以傳宗接代的壓力。兒子總算出生了,卻出現了注意力不集中或過動等問題。全家人都認為教養孩子是孩子母親的責任,這母親為了證明在家族中的價值,拼了命也要把孩子帶好。 母親越是費盡心思盯著孩子唸書,父親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孩子的學業表現每況愈下,父親不但沒有對母親伸出援手,反而責怪母親沒盡力、不用心。於是母親累垮了,卻被另一半嫌到臭頭,而孩子的狀況也沒有因此獲得改善。 --- 這是一種系統動力的典型呈現,父母雙方各自帶著自己成長過程中的創傷或未被滿足的需求,來到新組成的家庭裡,在與孩子的互動關係中,投射出自己內心的脆弱與期待,而形成了某種功能不佳的互動型態,反覆出現,令人困擾卻又停止不了。 許多正確的教養觀念,家長不是不知道,但就是做不到。那是因為他們同時背負著個人議題所帶來的痛苦,又要面對親子教養的壓力。 往往,孩子卻成了父母一方暫時解決其心理困境的工具。此時,孩子的成長與發展,無意識地被父母給犧牲了。這些孩子被稱為IP(identified patient),成了解決家庭問題,維持家庭運作功能的犧牲者。 --- 所有的改變,都來自於對現狀的不滿。而最有彈性的人,往往是最能打破系統現狀,改變系統互動的人。 身為父母的我們,如果對孩子的現狀不滿,希望變得更好,我們該認真去反思,是否有些問題來自於自己,首先需要改變的是自己,而非孩子。 尤其是那些我們明明知道「該這麼做才是正確的,但卻又無法做到」,這種一再反覆出現的念頭與行為模式時,很明顯地,在我們的內心深處,或者與伴侶的關係中,存在著需要好好被檢視與處理的議題。 或許,這時候我們最需要的,是靜下心來向內檢視自己,或與伴侶好好地討論,甚至尋求專業協助,走上療癒之路。 千萬別期待你的孩子會先做出改變,因為他只是個孩子;更別奢望你的另一半有一天會懂,因為他的行為模式早已根深柢固。改變,先從自己做起。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究竟背負著什麼樣的成長包袱,又如何地加諸在婚姻與兒女身上,同時開始調整自己,打破舊有的思考與行為模式。 正視自己人生中的成長課題,做系統中最有彈性的人吧!改變,從此發生。 (本文撰寫於2015年9月24日)

只想做個平凡人

你是不是常猶豫著,好想不顧一切地去做點瘋狂的事情,實踐精彩的人生,好讓此生不留遺憾;但又覺得不切實際,也沒那麼有把握,不如過著平凡的日子?   沒做點不一樣的事,怕以後會後悔 任教第一年的畢業學生回來找我。一轉眼,研究所就快畢業了。 「我在想,是不是畢業後,先出國去打工度假個一年,再回來找工作。」 「很好呀!趁還沒工作與婚姻之前,出去闖一闖,應該很有意義!」 「不過,我很猶豫,」她說,「在我們這一行,晚了一年,很可能就卡不到位了,我蠻擔心會因此錯過不錯的工作機會。」 我記得,她非常熱愛自己目前鑽研的領域。我問她想出國打工度假的原因,她眼神發亮地告訴我:「現在很多年輕人都這麼做。我想,我也該趁年輕去做點特別的事,看看不一樣的人生風景,累積不一樣的人生經驗吧!」 「可是……」她低下頭,低聲地說:「其實我也沒有這麼想出去啦!只是覺得不做點什麼不一樣的事,好像很可惜,又怕以後會後悔。別人都有嘗試,我卻沒有。」 原來,她正掙扎於要老老實實地去找份工作,展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還是趁青春年少到地球的彼端闖一闖。前者是她一直以來的打算,後者則是害怕不做會後悔,但實際上也沒這麼想做的事情。   在這個鼓勵年輕人勇敢冒險的年代 這是一個鼓勵年輕人築夢、追夢與挑戰自我的年代。名人的勵志故事總要人走出舒適圈,勇於挑戰,創造絢爛的人生體驗。這些名人在受到眾人注目之前,都是些平凡人,卻能首開先河,創造出不平凡的故事,諸如邊玩邊賺錢、壯遊世界、國際志工、偏鄉服務……等事蹟,多麼吸引人呀!挑起了眾多平凡年輕人心中那不安分的神經。 於是,越來越多年輕的孩子在學業告一段落,甚至求學途中,紛紛大膽嘗試那些不平凡的事情,此起彼落,蔚為風尚。他們暫時將就業、婚姻等人生任務擱下,甚至不惜與父母反目,也要為充實自己的人生冒險一次。   會不會只是從眾心態作祟 誰說現在的年輕人是草莓族,他們肯冒險、勇於嘗試;有理想,有抱負,更能獨當一面,自我決定,自我負責。他們能打破傳統框架,知道自己想追求的是什麼,而大膽行動。 不過,也有些孩子,並沒有認真地想過—從事這些看似不平凡的事情,究竟為自己的人生帶來什麼意義。他們可能只是還沒玩夠,或者逃避就業壓力,或者不想那麼快進入責任重大卻又索然無味的成人世界。 更有些人,只是因為一種「大家都這麼做,我也不能例外」的從眾心態作祟,便決定起而效尤;然而內心卻不是這麼充滿熱情,甚至不一定喜歡這些所謂不平凡的事情。 為什麼要從眾?因為內心空洞。於是透過仿效與認同那些勇敢挑戰自我的楷模行為,想像自己變成他們之後,心靈就豐足圓滿了。然而,事實上,只是緣木求魚罷了。   甘於平凡的勇氣 在這個極力鼓吹人們去創造精彩人生,以及踏上挑戰未知之旅已成為時尚與流行的年代,能不能,讓我們保有一個選項是「甘於平凡」? 阿德勒心理學裡有個重要概念就是「甘於平凡的勇氣」。「甘於平凡」不為別的,就只是想平平凡凡地做好相當一般的事情,在平凡中過著心裡安適的生活,不必去羨慕任何人。 找份穩定的工作,薪水夠用就好;過著朝九晚五的規律生活;上班認真工作,下班陪伴家人,看看電視、閱讀書報;週休二日找三五好友聚聚聊聊,或與家人到郊外踏青。不必有顯赫的頭銜,不必有驚天動地的成就,就在平凡的日復一日之中,度過一生。   不同的生活選擇有著不同的個人意義 生活方式是一種選擇,沒有最完美的,卻只有最適合個人的。精彩絢爛也好,平凡樸實也好,對每個人來說,都有不同的意義。 我在思考的是,當我們為孩子秀出一則又一則的名人典範,鼓勵孩子勇敢築夢、追夢與挑戰自我,好為人生寫下不平凡的故事而不枉此生時;可不可以,也讓孩子們知道,還有一種選項是「甘於平凡」? 當人們都瘋狂地做著那些看似不平凡的事情時,能夠甘於平凡,或許也是一種勇氣的展現。 (本文撰寫於2015年9月17日)  

原來,林真心是從事心理助人的料!從《我的少女時代》驚見阿德勒的「課題分離」

還記得賣座國片《我的少女時代》中,林真心是如何讓國中時曾是資優生,後來卻自甘墮落的徐太宇重新振作起來的嗎? 明明就不太會溜冰的林真心,找徐太宇比賽,不斷跌倒,弄傷了自己。她不是要讓徐太宇憐香惜玉,而是要徐太宇知道:「這是我的決定,與你無關!」透過這個舉動,讓徐太宇明白了,不需要因為國中時因為有同學提議比賽而參與打賭,以致好友溺斃,持續帶著那份內疚而活。 林真心讓於徐太宇知道,即使徐太宇與好友打了這個賭,參與了這個比賽,但好友決定參加卻是他自己的選擇,與徐太宇無關!沒有人需要為他的決定負責,徐太宇當然也不需要背負著這個似乎是「間接致人於死」的責任,甚至用一蹶不振、自毀前程的方式來懲罰自己,企圖贖罪。 林真心真的很有智慧唷!她要傳遞給徐太宇的,就是阿德勒心理學中的核心思想—課題分離。   三種無法做到課題分離的人際互動模式 阿德勒心理學認為人的煩惱總是來自於人際關係,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懂得「課題分離」。無法把他人的課題與自己的課題切割開來,就會不自覺地擔負起他人的責任,甚至想為他人的整個人生負責。 所以,我們會想干涉他人的生活,要求他人要照著自己的期待而活,免不了忽略了他人也擁有自由意志,自己的生活應該由自己決定。當我們干涉不成,便感到痛苦,試圖更多做點什麼達到自己的期待。 不懂得課題分離,把自己與他人的議題作有效切割,便會用三種方式去企圖干涉他人的課題: 討好:不斷地做那些不見得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去迎合別人,以獲得別人的認同與讚許,或者難以明確拒絕別人,害怕被討厭。他人是否要認同你是別人的事,而自己過的是自己的人生,不斷尋求認同便是把自己人生成功快樂與否的責任交給別人了。 操控:透過干涉他人的生活決定,迫使他人的選擇符合自己的期待,背後的動機不見得全然是為了對方好,往往是為了面子,或者是身為某種角色上的安心。這在父母對子女、師長對學生的關係裡時常出現,也總是親密關係中紛紛擾擾的來。 過度承擔:錯把他人人生成敗的責任當成自己的,因而總想為別人付出,而不管別人需要或不需要;或者不允許自己過得好,以為這樣能夠分擔他人的痛苦,或者做為贖罪的手段,徐太宇就是這類的典型人物。 問題是,我們想討好、操控或過度承擔的究竟是誰的事?又該由誰負責呢?   人生三件事 簡快身心積極療法的宗師李中瑩老師曾提出「人生三件事」,分別是「自己的事」、「他人的事」以及「老天的事」。 對於「自己的事」,我們要做到的是「盡力」。 對於「他人的事」,我們要做到的是「尊重」。 對於「老天的事」,我們要做到的是「臣服」。 這個道理很好懂,但我們卻總很難明辨什麼屬於自己的事,什麼是他人的事,什麼又是老天的事。 錯把他人的事當自己的事,你就會侵犯到他人的界限,或是容許他人越了自己界。企圖透過控制或討好的手段來干涉他人的決定或一舉一動,甚至背負起不屬於自己該承擔的責任。這樣的狀況特別會發生關係親近的人之間。   越是親近的人,越是需要課題分離 父母過度涉入孩子的發展課題,做了過多自以為好的安排,認為孩子的成敗就是自己一生的責任,卻引來孩子的反感,因為要承擔這些安排的後果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本身。 相對地,做子女的也常無意間承擔了本屬於父母自己該解決的問題的責任,而沒有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子女,不但無助於父母減輕困擾,也使自己的人生總困在動彈不得的境地之中,在雙輸的結果下還堅持這就是對父母的愛。 在《被討厭的勇氣》一書中告訴我們,分辨「這是誰的課題」的方法,就是去思考「因為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最後會由誰承受?」。這對我們是當頭棒喝,尤其是在關係緊密、缺乏界限概念的華人世界中尤其是如此。 你不需要背負著他人的期待而活,當然也不需要為別人的決定或遭遇承擔起無謂的責任。這不是冷漠或缺乏愛,而是一份尊重。   林真心或許可以考慮改行從事心理助人 林真心就是要徐太宇知道,那是好友自己做的決定,後果該由好友自己承擔。長期背負著好友溺斃的責任,不僅換不回好友的性命,也毀了自己。徐太宇該做的,就是將不屬於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交還給好友自己,並且努力地將自己的人生經營好,過得更加成功快樂,這就同時做到了「對他人的事情能尊重,對自己的事情能盡力」。 電影中的某一幕,是當徐太宇將這份沈重的罪疚卸下,決定努力過好自己的人生時,眼前浮現國中好友的畫面,他的臉上是微笑的。不謀而合的是,在心理諮商中,當心理師引導當事人在想像中對某些重要人物做出表達,或在心理上將不屬於自己的責任交還給對方時,當事人眼前所浮現對方的臉,通常會出現改變(例如從神情嚴肅轉為柔和),連帶著當事人本身也會感到輕鬆與釋放。 所以,林真心不但懂得阿德勒心理學,更是很棒的心理助人者呢! 附帶一提,林真心用的方法看似極端,事實上正是一種「隱喻」喔!嚇到了吧! (本文撰寫於2015年9月13日,圖片來源:我的少女時代(Our Times)官網,如有侵權,懇請賜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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